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ming_san】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女将军归来》作者:张小素 晋江2017.04.28完结 简介 【早期黑历史,慎点!】 她本是一代名将,却被诬通敌叛国,双眼被挖,抛尸荒野。 一朝穿越到一个呆女身上,且看她如何扮猪吃虎,报仇雪恨。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梅子,苏景辰 ┃ 配角:纳兰寻风,柳明瑶 ┃ 其它:穿越,虐渣,甜爽,HE   ☆、穿越   岭上腊梅傲雪时,晋国唯一的女将军死了!   不是战死沙场,却是通敌叛国。   白雪皑皑,点点黄梅,一座新坟立在山头上格外抢眼,新翻的褐色土壤散发出殷咸的血腥气味,与寒风中的清雅梅香萦绕交错,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或者,冤屈?   因刚下过一场大雪,若不是血流太多,她的尸体根本不会被路人发现,最终或许会被出来觅食的熊吃掉,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动物吧。   青衣老者一手将锈迹斑斑的铁铲扛在肩膀头上,一手拉起小孙子的手,抬头看了看渐晚的天色,正欲下山。   小孩子却一把挣脱了,噌地一下跳到腊梅丛里,颤巍巍地踮起脚尖儿,折了一枝腊梅花,放在坟前,小嘴儿喃喃道,“这个姐姐好可怜。”   双眼被挖,一剑穿心而死,可不是,怪可怜的吗。   这双眼睛是碍了谁的眼?!   程霜的最后一眼,是战火纷飞,她本就是一代名将,死于战场,其实是再合适不过。   但这通敌叛国的罪名,她不认。   她在女人一生中最是耀眼的年华,选择了戎马疆场,与万千将士共同保卫晋国边界的安宁。   但护国与叛国,本就只有一字之差,在人的作用下,纵使护国的也变成了叛国,纵使叛国的,亦可变成护国。   晋国庭州,韩侍郎家,子时。   “什么?梅子?那呆子!姜妈妈是看错了吧!”   “不会错,好几个丫头都看见了。那梅子看起来木木呆呆的,骨子里是真贱,就在东厢房,听着那边不是闹起来了,府里男丁一律不许踏进东边园子。”   “那孩子该不会是被人骗了吧。”刘妈妈不太相信,那么老实的孩子,应该不会做那种下贱之事。   “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的,怎么会被骗,那梅子是有点呆,但可不是傻子,这要是韩阿婆知道那丫头这样不知廉耻,还不得气得从坟墓里头爬出来,刘妈妈你看看,那韩阿婆才去世几天,她就那么……就那么不要脸,勾引男人。”   “吵吵吵的,不要扰了老夫人清梦。”刘妈妈打断姜妈妈的话,压低声音道,“去看看再说吧。”   “那呆子,真看不出来。”姜妈妈不忘嘀咕一句,“想男人想疯了吗,连赵二也能相中,不过呢,呆子配麻子,哎?倒也般配,你说是不是刘妈妈?”   刘妈妈只看了她一眼,隐隐生出厌烦之意,“好了,走吧。”   姜妈妈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着实不讨人喜欢。   两个妈妈挑着灯笼,和着月色穿过东边院子,一个捂嘴偷笑幸灾乐祸,恨不得嚷嚷地全天下都知道,一个微露愠色,隐隐尴尬。   韩家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但这回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丫头和小厮私通,被人当场撞破,还是在主人家待客的厢房里。   本来这种事情,只需管家出面将两人发卖了便是,但这丫头却不是一般的丫头,她是梅子,之所以不一般并不是因为她心智有那么一点发育不全,而是碍于韩阿婆的情面。   这韩阿婆原本姓程,曾对老夫人有救命之恩,这才被赐了主人家的韩姓,在府里很受尊重。   大约十五年前,韩阿婆从外面抱回来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婴,醒来后便是一副呆呆木然的样子,旁人问起,只听阿婆说是路边桥洞里捡的,怪可怜的,就带了回来。   据说那孩子被带来的时候差点就死了,是韩阿婆将老夫人赏的老参,做了汤,这才救回来。   一颗千年人参,换一个呆子的命,人都说不值。   但韩阿婆欢喜,疼地跟什么似的。   东厢房门口,一群下人围在一起,虽然每个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依然是一幅热闹非凡的景象,毕竟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兴奋了。   有路过的人,看到这阵仗,也忍不住凑了过来,“嗨,你们在看什么呢?”   “嘘。”   “怎么了?”   “梅子,赵二。”   “啊?啊!”   “真是看不出来。”   “嘘。”   门口的人越聚越多,大家还没见过呆子发.情是怎样一番光景。平日里府里下人们不敢嚼主人家的舌根,嘴巴可算是寂寞地狠了,这回逮着个适合放肆观摩的对象,还不得全部涌上来。   一时间,东厢房门口比过节还热闹,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那活.春.宫。妈妈们挤在最前面,有年纪小的丫头趴在门缝上,满脸羞涩,虽知这不是她们应该看的,却又忍不住踮起脚尖往门缝里瞅。   有妈妈打趣,“你们想嫁人了是不是?”   被点名的两个丫头小脸憋地通红,竟紧张地不知该怎么回应。   那妈妈嬉笑着对人群说道,“那呆子,平时傻不拉几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你们说,她在男人床.上会不会叫?”   被打趣的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问道,“在男人床上,为什么要叫?叫什么?”   那妈妈一副你懂什么眼神看了看小丫头,又往前挪了两步,探起身子将耳朵贴在门上,一边对人群作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那妈妈两个眼珠子咕噜噜地转,脸色也变了好几回,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动静一般。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人群竟然静了下来,向来在这种事情上,人们总是分外地团结。直到刘妈妈和李妈妈过来,才自动让出一条道。   管事的来了,终于可以开门了,大半夜的,等的就是这一刻。   刘妈妈正色道,“都回去睡觉。”   人群终于安静下来,却没有一个人有回去的意思,全部杵在门口,   管家拿出备用钥匙,“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活春.宫!活春.宫!活春.宫!   当然这只是众人心里的期待和呐喊,就差齐声喊出来了。   却只见那梅子端坐在椅子上,除了额头有块血包,整个神情依旧是木木呆呆,与往日没有什么不同,衣裳也并没有一丝凌乱。   而小厮赵二则像死猪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是来早了还是来晚了?半点关键性的画面都没看到啊!这大半夜的,冻死个人,结果啥也没看到,不值当的。   受不了这心里落差了,刚才还不觉得冷,这突然一下子,冻得要命。一时间,有呵气的,有跺脚取暖的,但没人肯走,来都来了,再看看下文吧,可不能白来。   刘妈妈进来,看了看神情呆滞的梅子,又看了看地上的赵二,见梅子并没有受到侵犯的迹象,也算松了口气,拿眼看向李妈妈,“瞧,什么事都没有。”又对门口围观的人说道,“都散了吧。”   人群正要散去,却见李妈妈抬起脚来踢了踢赵二,蛮声骂道,“赵二,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这本来没什么事的,也被说成是有什么事了。   所谓的唯恐天下不乱,就是这样的。   众人果然打消了去意,不断有议论声飘来。   “这究竟是有事还是没事?”   “真看不出来,赵二这孬种。”   “别说,这梅子若不是有点呆,也不至于此啊。”   “咳咳!”刘妈妈干咳了两声,众人便不再议论。她坐在梅子对面,和声问道,“梅子,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梅子没有低头也没有说话。她就是这样端坐着,像刚才一样,甚至眼睛都没眨过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尊雕塑。   李妈妈对着死猪赵二的屁股又是一脚,“你这个禽兽!”   这一脚倒还真是把这死猪踢活了,赵二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对上李妈妈凶神恶煞的脸,忙地跪了下来,口不择言道,“我和三小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三小姐?怎么又扯上的三小姐?!   这家伙脑子被驴踢了吧。   一听到三小姐,管家将围在门口的丫头妈妈全部赶了走,房里只剩下梅子、赵二、刘妈妈、李妈妈四个人。   李妈妈抬起手来,揪住赵二的耳朵,将他的头对准梅子,“赵二你说的什么混话,和你真心相爱的是梅子,是梅子!”那大嗓门嚷嚷地恨不得整个韩家都能听到。   待赵二看清楚梅子的脸,整个人也呆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来的是三小姐吗,怎么会是这个呆子?!完了,我赵二这辈子算完了。   谁愿意跟一个呆子扯上关系,何况还是那种关系。   以赵二的头脑根本梳理不清眼前的情势,该是三小姐才对啊!虽然在黑暗中,但他闻到房里女人身上有香味的,有香味的那一定是家里的小姐啊。   哪个丫头敢在府上擅自用香?   他搞不清,干脆也不说话了。反正这辈子是完了,即将到手的心上人就这么给飞了。   这样想着,便恨恨地瞪了梅子一眼。   梅子原本呆滞的眼神动了动,朝两个妈妈说道,“我喜欢,喜欢,赵二。”   此话一出,赵二惊地再次跌坐在地上,向梅子递来惊悚的眼神,我的妈呀,祖奶奶的可饶了我吧。   刘妈妈跟随老夫人几十年了,也是这四人里最有话语权的,“梅子,赵二,明天,你俩成亲。” 作者有话要说:  发文啦,谢谢各位小天使!   ☆、不速之客   程霜一睁开眼睛,眼前便是一片黑暗,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便又被人扑了下来。   那人带着一股大蒜炒韭菜的奇异味道。   程霜伸出手来,猛地抓住那人的手腕,用力将他摔倒在地。原以为要费上一番功夫,没想这么不禁打,才一两下就昏了过去。   但,就算这样,也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对晋国第一高手来说,这是不应该的。   从前,这样的,她可以一脚踢飞一打。   程霜点燃桌上的蜡烛,这才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包括她自己。   铜镜里的少女,却已经不是她程霜了。   原本应该死去的人,重生了。   虽然不知这身体原本的意识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但如今,她程霜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老天爷怜悯,让她重活于世,才有机会血洗前世冤屈。   程霜坐在桌前,不动声色。   从门外的八卦声中,了然,这具身体的主人,原本是个呆子啊。   脚边这满脸麻子的男人,原来是她的相好吗?   这口味,也甚是独特。   一直到两个妈妈进来,这个叫赵二的男人喊出那一声,“我和三小姐,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程霜才舒了口气,原是一场误会啊。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处境不妙,但凡牵扯到主人家的声誉,最先被牺牲掉的一定是做下人的。   所以,那句,我喜欢赵二,根本就是为了保命。   偷情吗?最多被流言攻击,对已经死过一次的程霜来说,流言算什么?命才是最重要的。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赵二,韩家养马的小厮,人称赵麻子,因那满脸麻子得名。   赵二就住在马厩后面的小屋里,里外统共两间屋,刮风漏风,下雨漏雨。   半夜里,赵二被刘妈妈赶回来,先是恶狠狠地咒骂呆子梅子,再缅怀缅怀差点就到手的荣华富贵,不多久便也睡了。   程霜,也即是梅子,被刘妈妈带到柴房,指了指墙角一捆柴禾,“你,今晚睡这。”说完便出去,将门锁的严严实实。   柴房虽冷,但冷不过边寨。所有身体上的摧残,与内心的苦难相比,都算不得什么。   梅子倚在墙角,靠在一堆柴火旁,一夜未睡。   第二天一早,便有两个丫头过来开门,她们手上拿着兰花粗布的包裹以及一块红色布头,“梅子,你的东西全部在包裹里,里面还有几两银子,是刘妈妈给的。”   梅子抬起头来,什么都没说,什么也都不用说。   这便是呆子的好处了,她不用费劲心思假装失忆,简直省了太多的麻烦事!   即使是她开口问,我是谁我在哪里,这样的问题,也不会有人怀疑这不是真正的梅子。   因为她是呆子,因为没人在乎。   丫头问,“梅子,你知道马厩怎么走吧?”   梅子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丫头叹了口气,“从前还是认得路的。”说完,便带着她往马厩后头走去。   赵二想起来今天自己成亲,便去街上买了三斤白酒,一碟花生米,一碟豆腐香干,最后咬咬牙买了半斤猪头肉。   卖菜的小掌柜打趣他,“哟,赵麻子真要娶婆娘啦?那小娘子美不美?”   赵二从裤腰里摸出铜钱结了账,笑道,“再送点牛鞭不?送,我就告诉你。”   小掌柜竟真的切了块递了过去。   赵二看了看,“你咋给我切头头的地方,我要根根的地方,那地方才真补,头头不行,后劲不行。”嘴上这样说着,手上却已经将那一小块牛鞭与猪耳朵整齐地放在了一起。   呆就呆点吧,是个女人能睡能生娃就行。   但是吧,一想到自己错失了那如花似玉的三小姐,赵二的狠劲便上来了,说好了房里是三小姐的,怎么就变成梅子了?!怎么就变了?!   死婆娘今晚等着吧,看爷怎么收拾你。   又在回家的时候趁路边摆摊的老太太不注意,顺走了一条红头绳。   嘿,不要钱的。   赵二从前就是逃荒过来的,亲戚也没有几个,成亲大事,也不过是拉上韩家几个走得近的仆人小厮吃个饭。   他想起与自己年岁相仿,远在故乡的妹妹,便托人写了封信过去,并寄了点银票。说是等自己出人头地了,就去接她来享福。   终于到了晚上,赵二送走客人,这才走进新房。   刚一进门,眼前一片澄亮,有红蜡烛,门窗上还有大红囍字,床单被子也换成了大红色,好看,真好看,嘿嘿,真好看。   主人家对待下人还真不孬。   梅子披着红盖头,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   要不是风把布料吹地起起伏伏,还真让人怀疑这人是不是不会动。   赵二到床边上随手扯了块床单条子,将窗户上的窟窿堵了上,这才算暖和。   又喝了一大碗牛鞭汤,手上抓了把花生米,在床前走来走去,晃晃悠悠,整个屋子就听到“嘎嘣嘎嘣”,牙齿咀嚼花生米的声音。   “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赵二说完,十分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梅子坐在床边上,懒得理会,她上一世就惯用武力解决问题,从来就不是一个很爱说话的人,她嫌麻烦。   能动手解决的,何须动口。   赵二见梅子不说话,继续喋喋不休,“我虽然娶了你,但你要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实话也不怕告诉你,我爱的人,是三小姐,他日若我与三小姐,哦,不,是琳儿,他日我与琳儿,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你就得自动让位,你只能做小的,伺候我们。”   梅子觉得好笑,这人,丝毫没有意识到是她救了他,还以为她嫁给他,是占了大便宜。   赵二继续叨叨,“今后,你,你得听我的!家里面的事,家外面的事统统都得听我的!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从怀里摸出那根红头绳,塞在梅子手上,“给你,定情信物,这可是花了钱买的!”   红盖头里终于传出人声,“你,说完了?”   不等赵二说话,床边上的新娘子自己掀开了红盖头。   赵二赶紧走过来,“哎?哎?!不行,你哪能自己掀开,臭婆娘,赶紧盖上,我说掀才能掀,刚才白教训你了吗?!”说完就要去捉梅子的手。   梅子一个反手,握住赵二的手腕,顺势往他身后一掰,就听到赵二杀猪般的嚎叫声,“你干啥,你干啥啊你!”   梅子将赵二绑在床边椅子上,打了个死结,让他正对着床,她回到床边坐好,“问你的才能说,不问你的,不要多说。”   赵二正想破口大骂,一抬头,却对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像浸在井水里的紫葡萄,清冽纯净。   这不是一个呆子应该有的眼神!   梅子丝毫不理会赵二的诧异,她沉声问道,“如今,是什么年月?”   赵二脱口而出,“晋国两百元年,腊月初十。”说完才发觉自己的身不由己,便又骂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死婆娘快放开我。”   同一个时空无疑。   算起来,这应该是她上一世死去的第二天。   这样很好,该找的人一个都不会少,该报的仇,一个也跑不了。趁着所有的罪证还未被掩盖。   “这里,是什么地方?”   “就不告诉你,快放开我!”赵二很有骨气地撇撇嘴,“我就不说!”   梅子走近,将手放在他肩膀上,看起来食指和拇指只是轻轻一按,赵二却感觉肩膀上的骨头仿佛全部断裂一般,撕心裂肺地疼。   这个女人,先不说她是不是一个呆子,这,这是一个人类吗?!   “庭州,韩府,刑部左侍郎韩宗纬府上。”赵二歇了口气,继续喊道,“府上的马厩后面。”   庭州,天子脚下。   刑部左侍郎韩宗纬,梅子生前甚少与前朝官员走动,对此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认得韩宗纬的老师,现在的刑部尚书李奎林。   刑部侍郎吗?倒也不错。   “快放开我,梅子。”赵二继续哀嚎,“绑的太紧了你,哎呦哎呦,娘子,我疼。”   赵二话音还没落,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与其说是打开,倒不是说,房门被人用身体的重量硬生生给撞开了。   梅子和赵二同时朝着门口看去。   那不速之客,着一身夜行衣,右肩下垂,左手捂着右手肘,看来是受伤了。   赵二满脸恐惧,大喊道,“刺客啊,梅子救我!”   刺客这两个字,从赵二嘴里喊出来,不知为何,分外地违和。似乎他这种人,与刺客这种传说中的名词,搭不上边,他哪里有被刺杀的价值?   “不要杀我,我身上值钱的没有,这,这婆娘送给你了。”赵二哭喊道又看了看梅子。   梅子觉得好笑,这家伙果真是没见过场面的,来人分明是误打误撞进来的,路过而已,不予理会便是了。   万一运气不好,遇到威胁人生命的,杀了便是。   没想,黑衣人听了赵二的话,竟点了点头道,“好。”   这算怎么回事?   很快,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越来越近。   “给我活抓那程家余孽!”不远处传来嘹亮的号令。   一听到程家,梅子仿佛又回到了程霜的身体里,她可是含冤而死的程霜啊,身负叛国的罪名,不得昭雪。   程家余孽,这黑衣人,是她们程家的?      ☆、救人   为首的军官破门而入。   眼前的画面,着实令人尴尬。   床上,男人裸着上身,黑色发丝垂在身下女人雪白的肩膀上,大红被子只盖到那男人腰间。床单凌乱地不成样子。   男人的头埋在女人的脖颈间,女人环抱着男人的脖子,挡住了男人大半张脸。   搜寻者明显是破坏了人家的洞房花烛夜。   来人扫视房内,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马厩里也给我搜!”为首的说完,便带着一行人朝马厩跑去。   梅子仔细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睫毛也是长长的,似飞舞的蝶。靠地近了,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那一身淡淡的檀香,虽然清雅,但于此景,却极不协调。   程家可不曾有这号人物。   而且这张脸,梅子认得。不是作为梅子认得,而是作为程霜。   生前没什么交集,死后反而遇上了。   他的身份,何等尊贵,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要冒充叛国罪臣的家人?   其间,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好在眼前的人是怎么也不会想到梅子便是程霜。   脚步声渐渐远去,黑衣人从床上跳了下来,和声道,“冒犯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被硬塞在床底下的赵二听到不开心了,救你的人可不光是她一个人,怎么不谢谢我。   可惜,他的嘴巴被封住,没人听得到他的心里话了。   梅子起身,整理好衣衫,缓缓道,“救你也不是白救的,他日,我若是有所求,还望公子,尽量帮助,不胜感激。”   这姑娘,倒是够实诚。   和这样的人交流,最是舒坦。   “必然尽我所能!”黑衣人话音刚落,却又听到门外响起同样嘈杂的脚步声,很快,便又近了。   他突地将梅子拦腰抱在桌子上,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怕不够逼真,又覆上了她的唇。   房门再次被踢开。   是方才搜寻的人起了疑心,去而复返了?   来人看了看眼前的画面,又默默地退了出去,真是激烈,从床上又转战到了桌子上,太激烈了!   脚步声再次走远,黑衣人起身,正欲伸手去拉半个身子躺在桌子上的梅子,却见那女子根本不理会他伸出的手,只是腰部稍一用力便直起身来。   小身段好生灵巧。   只着内衫的黑衣人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当然,外面的黑衣早被藏了起来,此时只穿了里衣和中衣。   梅子伸出手来,想要重新将他的衣裳解了开,一双手已经开始解他的衣带。   黑衣人往后退了一步,面露诧色,“姑娘,这,这是要做什么?”但又碍于她对他的救命之恩,他又不好拒绝地太过明显,煞有半推半就的意味。   原来是将她当成那女色魔了。   而她手上的动作并未因为他的反应而停下来。   她三两下剥光了他的上衣,绕到他身体右侧,对着他的肩膀头一按一压一拉,便帮他将骨折的右肩正了位。   黑衣人明这才明白这女子的行为,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他拱手道,“多谢。”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你打算怎么谢?”顿了顿又道,“一千两。”   原来也是个俗人。   他正要开口说自己身上暂时没有,改天送来。   却被她先开了口,“你的一千两银票,我就收下了,两清。今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她说着,引着他的目光,往床下看了看。   他旋即明白过来。   这样聪慧的女子,他是第一次遇上。只是可惜,如斯佳人,怎的嫁了这样一个人。   可惜床底下的赵二嘴巴被堵住,发不出声音,不然他一定会仰天狂笑,“这娘们太能干了,哈哈,一千两,一千两到手了!”   黑衣人这才认真看清眼前的女子,大红的喜服,虽料子粗糙,却正好衬地她肌肤胜雪,虽不是凤冠霞帔,却令周围的景致全失了颜色。   他对上她的眼,好似对着一泓清泉,那深不见底的眸里,藏着勾魂摄魄的美艳。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这真是他自己的新婚之夜。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找回了神志。   他告辞,“后会有期。”   她道,“会的。”   他跳窗而走,这份恩情,他必然会还,但不是今天。   待他消失于这夜色,梅子才将捆绑结实的赵二从床底下放出来。一松了绑,赵二便开始嚷道,“银票呢?”说着开始到处搜寻,“你放哪里了,快拿出来,我才是一家之主,给我拿来。”   梅子整理着凌乱的发梢,“我们不是一家人。”   赵二不干了,“一日夫妻百日恩,梅子你可不能发了财就把我给踢了。”   梅子狡黠地看着赵二,“方才,你不是把我送给人家了吗?”   赵二这才想起自己说的浑话,但当时,情况危急啊,他那是为了保命,胡乱说的,不作数的。   他好似想起什么,三两步到梅子面前,要抓她头发,但碍于她奇怪的手法,又不敢再上前去,只得站住,跳脚大骂,“我差点就忘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当着自己丈夫的面,跟那个什么人睡觉,我虽然看不见,但我都听见了,还从床上睡到了桌子上。你这个荡.妇,当着丈夫的面和奸夫睡觉,你怎么那么不要脸啊你。我滴个天哪,我们赵家的脸面都要被你个丢光了!”   这家伙,是脑子被驴踢了吗?纵真是驴,也应该识得出方才仅是权宜之计。   梅子懒得解释,只答道,“哦。”   赵二再次跳脚,“赶紧的,滚去找你的奸夫去吧。”   梅子答,“会的。”这是一句大实话。   她说啥?她说啥?!   我滴个天哪,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无奈他不敢靠她太近,怕挨揍,不然非得抽死这个臭婆娘。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梅子说完,一手将赵二推出门去。   门外厅里,赵二又骂了几句才消停下来。   梅子走到窗前,已经下起了小雪,地上铺了薄薄一层,像盖了层棉被一般。   前世的冤屈必然是要洗刷的,但没想到这么快,有人强行闯进了她的计划。   只是,他又未必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的自制力太过强大,就算是棋子,也是一枚危险的棋子,搞不好会满盘皆输。   众目睽睽之下,他伏在她身上,看似在亲.热,但只有她知道,他腰部以下,被被子盖住的地方,并未触碰她一丝一毫的肌肤,全是用脚尖硬生生地撑住整个下半身的重量。   到最后她帮他正骨,重度骨折的修正,普通人早就疼地哭喊起来,再坚强一些的,多少会有些□□声。   再加上她故意下了重手,施加了许多不必要的外力,他眉头却也没皱一下,好似骨折的是别的人一般。   宁王,苏景辰。   此人可以不为友,但一定不能为敌!   他回到寝室,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往香炉里加了香,打开房门在院子里散步,却也不走远,只在小院里,连花园都不去。   院里腊梅花开的正旺,褐色枝桠上已经落了层雪白,梅枝肆意伸展,明明是倦怠的深夜,却盎然地好似要奔赴战争一般。   那女子与这腊梅花,倒有几分相似。   很像他从前听说过的一个人。   一大早,赵二便起来喂马了,喂好马,又将仓库的马草搬出来晒。   干好早活,回到家,见到桌上热气腾腾的白米粥,赵二不禁感慨,“还是有媳妇好。”   从前他一个人住,一般都是蹭府上主人家吃剩的饭菜,冬天,菜凉地快,厨师不肯再开火,他便只好吃些冷食。   想着昨夜发生的那些事,呆子可恨,但看着这一晚热粥,赵二临时决定原谅梅子。   呆子?今后哪能再叫她呆子?那是个人精!   赵二看了看手腕上被绳子嘞出来的淤青,母老虎,那是一只母老虎!   梅子从房内走出来,“夫君,吃饭。”   如今她的身份是这样,她便扮演好自己的身份。   那女子的眼神,如以往的十五年一般,木木呆呆,眼珠子似乎不会转动。   与昨夜的那份灵动,判若两人。   眼前的画面,让赵二觉得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他大着胆子走到梅子身边,突然张开双臂来,想要抱住她,看看自己昨晚经历的是不是幻觉。   梅子只是稍一侧身,便轻巧躲过。   赵二不死心,再次扑了上来,这一次,梅子可就不客气了。   她抬起脚来,往他脚下轻轻一扫,赵二便摔了个狗啃地,加上身体的重量,活生生地摔碎了一颗门牙。   赵二捂着嘴,嗷嗷地叫,“哎呀妈,疼死了。”   他终于相信,昨夜经历的不是幻觉,也确信了,眼前的女人,是个人格分裂的变态。   可真是做了孽了,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娶了这么个女人回家。   赵二怕挨揍,便不敢再做次,乖乖坐在椅子上吃粥,就着一小碟咸菜,三两口便吃好了,又拿袖口擦了擦嘴巴。   梅子轻轻走过来,“问你个事。”   赵二吓地一个激灵,“你,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梅子便跺了跺脚,“你听,有声音的。”   她继续道,“我平时在韩家都做些什么事情?”   赵二将屁股下的椅子往后挪了挪,生怕眼前的变态一个不高兴,自己又要挨揍。   “不是你暗恋的我吗,我又没有刻意关注过你,我哪知道你平时都在那破祠堂里干啥。”   祠堂吗?   梅子道,“多谢夫君,指点迷津。”   这一声声的夫君,叫地赵二脊背发寒。   梅子吃了几口白粥,将碗筷收拾好,走出了养马的院子。   她自然是不认得祠堂的路,见人便问,“祠堂怎么走?”   府里的人一般都认识梅子,对她的问题并不感到诧异,一个呆子嘛,记性不好是应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日更,绝不坑,打滚卖萌求收藏,噢噢噢   ☆、自我认知   梅子很顺利地到了韩家祠堂。   祠堂偏院,有间小屋,梅子走进去,屋内的陈设极其简单,除了床和衣柜,最大的家具便是一张书桌了。   书桌上平摊着几张纸,上面的字体极清秀,每句诗词的旁边还标有批注。   或许是因为与这具身体磨合地越来越好,梅子似乎可以肯定,上面的字迹是原来的梅子所写。   没想一个呆丫头,竟也识字,而且写地还不错,可见那韩阿婆是费了心思教的。   听说韩阿婆刚刚去世,梅子决定去祭拜一番,感谢她老人家对这具身体的养育之恩。   韩阿婆自然是进不了韩家祠堂的,老夫人叫人传话给梅子,说是将韩阿婆葬在了她的故乡,让梅子不必再找。   传话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就是那晚将自己许给赵二的那个妈妈。   “老夫人说,但凡韩家还在,必然不会忘记当年韩阿婆的恩情,怎么都不会缺了梅子你的一口饭。”   梅子没说话,扮演一个呆子,简直太省事。   刘妈妈继续道,“这祠堂本是韩阿婆看着打理的,她不在了,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梅子,“你知道怎么做吗?”   梅子当然不知道韩阿婆的做法,但她知道程家看管祠堂的人是怎么做的,便答道,“清晨,打扫一遍,这里那里都要擦干净,点香,续香,闲杂的人,不能进来。”   刘妈妈听着点了点头。   梅子喜欢这里,因为够清静,除了看大门的两个家丁,平时没人来,她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确实是一个适合策划阴谋阳谋的地方啊。   刘妈妈走后,梅子坐在院里的躺椅上,她眯着眼睛,面上平静如水,心里却已经将所有的可能的路子谋划了一遍。   洗冤,需要钱,需要权。   一无所有的她需要怎样一步步精细地打算,才能到达那样的高度?   一日,两日,三日。   无论晴天、刮风、下雪,除了必要的清扫,她都是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俨然一个呆子。   前一世,从没这样安静过,因为习武,一会不动就觉得骨头痒。   第四日,她终于起身,关了门窗,站在镜子前,不着一物。   这一看,连身为女人的梅子自己也惊艳了,她肌肤胜雪,婉若凝脂,面上不施粉黛,唇色却也是诱人的绯红,妩媚动人,一双眼睛却又似水洗一般明净,清雅无双。   小腰肢儿盈盈一握,虽然清瘦,却一点也不影响胸.部发育,高耸、浑圆、雪白。   梅子伸手捏了下,弹性也是十足的。   她侧过身来,又捏了捏屁股,手感也是奇佳的。   不怪梅子调皮,她只是好奇,前世的她,终日习武,再后来便是戎马战场,动起来嫌胸部晃来晃去的,碍事,打架的时候,都恨不得把那碍事的东西给切了,因此多是用丝带缠地紧紧的。   有战友背后打趣她,叫她太平将军。她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   不打架的时候,看别的女子穿衣穿地□□,甚是好看,她便想着也丰一下胸吧,却终是告以失败,哪知丰胸这般难,比习武可难多了。   梅子十分满意地摸了摸胸口,估摸起来,比前一世大了三倍有余,终于不用再喝猪脚汤了。   梅子确信,韩阿婆是真的疼爱她,这样细嫩柔滑的身体,必然是没做过粗活的,她写得一手好字,桌旁甚至还有一盘残棋。   房里的一切无不昭示,原来的梅子,并非是一个呆子,至少,她不是一个一般的呆子。   对自己现在的身体了解完毕,梅子穿好衣裳,将衣领往下面拉了一下拉,嗯,好胸。   外面下着雪,她开始在院子里跑步,一圈又一圈,直到第十八圈,已经累的快要倒下,不得不停下。   梅子看了看这巴掌大的小院子,十八圈,便是极限了吗?   不行就打套拳法试试吧。马步,扎不稳,臂力太弱,挥舞起来,当真是花拳绣脚,纵使她脑子里有再多的功法,身体技能跟不上。速度、力量还远远不够。对付一般人还算可以,但她未来要面对的,可不是一般人那么简单啊。   这孩子,身体素质不行啊。   前世的她,可以跑上一整天不带喘气的。   二十五岁的她可以背出世上最厉害的武林秘籍,可以记住最复杂的招数,她知道怎样杀人于无声,她可以只身闯入皇帝的寝宫,全身而退。   而此时,梅子躺在雪地里,歇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恢复体力。   “阿嚏。”突然打了个喷嚏,是着凉了。   梅子苦笑,是个病秧子啊。   她回房,喝了杯热水,待身体暖和了,走在书桌前,以程霜的笔迹,写了封信,   “纳兰兄:   …”   纳兰寻风作为一个称职的纨绔子弟,此时正被一群温香软玉包围着。   纳兰家的宴会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各色美人穿梭其中,席间觥筹交错。   纳兰寻风拥着身旁陪酒的女子,一杯一杯,毫无醉意。   想醉,却是怎么都不醉。   座下的狐朋狗友们,一人拥着两三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有谈笑调情的,有摸.胸捏腰的,若不是因为这里是公主府,必会被定个聚众淫.乱的罪名。   纳兰寻风的五天五夜,便是这样过来的,他试图以自己最擅长的纵情享乐来麻痹自己的悲痛。   第五天午后,纳兰寻风才打开门来,在一片欢歌笑语中,他眼里却是无尽的灰暗。   “小橘子,备车,去宁王府。”   被唤作小橘子的跟班忙吩咐人去准备马车,自打程家出了事情,自家公子还是第一次出门。   平常,赵二赶好车,最爱跟人吹牛皮。   照常与韩家的几个伙计坐在偏院后面歇息,有人问,“赵麻子,娶媳妇是怎么个感觉?”   赵二翘着二郎腿,将嘴里的瓜子壳儿吐出来,得意洋洋道,“谁娶谁知道。”   几个伙计都是血气方刚的小青年,凑近了问道,“看你家婆娘,就那梅子,呆是呆了点,但那身形是真好看。”说完砸吧砸吧嘴。   赵二不愿意了,“我家婆娘的身子关你们几个屁事,有本事自己娶一个去,摸摸摸,好好摸。”   “哎?赵麻子,一夜几次?”   “什么几次?我他妈连碰都没碰过她。”赵二一时嘴快,说漏了。   “赵麻子,你是不举?”   事关男人的尊严问题,赵二反驳,“谁说的,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   “我说什么了我?!”赵二越说越急,“你们几个等着,我现在就回家去,明年就能抱上娃,等着瞧吧你们。”   说完,便回家去了,留给众人一个潇洒的背影。   梅子正坐在厅里,整个人就不爱动,此时,更是安静。   赵二进屋,将大门一关,“跟我生孩子去,我到让那帮兔崽子看看!”   梅子缓缓站起来,“现在,不行。”   赵二急了,却又不敢强迫梅子,他打不过她啊,只好逞嘴上功夫,“什么叫现在不行,你跟你奸夫就行,跟我就不行?!”   梅子没说话,懒得说,说了也说不通。   赵二见梅子没吱声,以为她是自知理亏,便拔高了自己的气焰,“你去去去,去找你的奸夫去!”这女人不给点教训是不行了。   外面刮着大风,别说出门了,光是呆在房里都冻得要命。赵二料定梅子没处可去。   “好。”不清不淡,不疾不徐的声音响起。   她说什么?她居然说好,这个不守妇道的疯女人!   赵二抬起手来就要打,一只手抬到半空又垂了下来,他真打不过她,而且他不想再挨揍了。   “我是去找他讨要恩情,但那人不是什么奸夫,希望夫君你不要介意。”   梅子说完,披了件披风,“天黑之前,我便回来了,我要是回来晚了,你就先歇息,无需等我。”说完,便出了门。   “衣裳,衣裳拉拉好,领口都开了都,成何体统!”   梅子走后,赵二便又开始想念起他的三小姐,要是有一天他赵二发达了,第一件事便是休了那不守妇道的女人,迎娶温柔可人的三小姐,从此走上人生的巅峰。   梅子所在的韩府在城南,可巧,宁王府也在城南,两家之间不过隔了几条街,就算走路过去也只需小半个时辰。   梅子喜欢走路,走路时最容易令大脑集中注意力的事情,这时候,思维可以放空,许多事情可以慢慢想。   比如,程家一族还剩多少活口,父亲母亲的尸首有人收吗?会葬在哪里?又比如,这起冤案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出于何种目的?   寒风中,身披竹青色披风的女子双眉紧锁,她目光空灵,注视着正前方,旁的地方纵使再热闹也惊不起她半点波澜,就好似独立于这个时空之外。   左后方,飞奔来一辆疾行的马车,凝神中的梅子听到车夫的叫嚷时,已经晚了,她尽量地避开,却还是被马儿擦了一下,好在人没事。   那马车的方向却发生了稍许的偏转,转向中颠簸了一下,马车中的人原本情绪就极其低落,被颠了一下,就更是暴躁,随口便骂了句,“世人多蠢笨!”   马车很快超过梅子,越走越远,那句话,梅子自然是没有听到,但她想象地出,那马车里的人,想必会丢下这么或者那么一句狂傲的话来。   差点被撞翻的梅子嘴角却露出了不易觉察的微笑,旋即叹了口气,“脾气还是与从前一样急躁啊。”      ☆、讨债   这辆马车,在整个庭州,甚至整个晋国,怕是也找不出第二辆了。   不仅是因为,这马车的豪华程度令人发指,最主要的是平常人的马车都是两个轮子的,但这位的却是六个轮子,据车主人说是六个轮子的跑得又快又稳,又能显示他无与伦比的风雅情趣。   此人不是长公主家的宝贝疙瘩纳兰寻风又是谁呢?   纳兰寻风躺在他的六轮马车里,“笨,真是笨拙!谁都比不上阿霜,谁都比不上!”   一旁的跟班小橘子,小心翼翼道,“公子,小声点。”   程家现在可是叛国贼,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怕是不妙。   这些天,家里所有的人都不让他说与程家与程霜有关的任何哪怕一丁点儿的事情。   明明大家都知道从前他们是那样要好,还是不让他说,甚至连对她的哀思,都不让他说。   他心里难受,世上再没有人愿意听到他说程霜两个字了,除了宁王府的那位。   所以,他去了宁王府。   六个轮子的马车果然跑得就是快,比梅子的两只脚不知快了多少倍,好在路程不远,在纳兰寻风到了宁王府不久,梅子也到了。   宁王府,梅子生前没有来过,没想到死过一次之后,会来到这里。   传闻说宁王一直没有娶亲,是因他爱慕将军府的程霜程大将军。程霜生前听人说过那么一回,却从未感觉自己会和那人发展出什么姻缘来。   好在,传闻中的两位主角并不在意。   本就是无稽之谈,现今,程霜已死,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宁王府门口,停着两辆马车,一辆不用看就知道是纳兰寻风的,六轮的。另一辆,外观规格上来看,该是一般官员人家的女眷用车。   走近了看,梅子认得出,这辆是韩家的,韩家的女眷,来宁王府?   此时赵二还在家里,车上的想必是家里的某位小姐。   一般府里,替年轻小姐赶车的马夫,一定要是上了年纪的,不可以是赵二这样的少年或者青年人。   防的就是小姐与车夫之间擦出什么不必要的火花来。   为此,赵二时常抱怨分工上的不平等,凭啥那四五六十岁的老头可以替年轻貌美的小姐夫人赶车,自己明明年轻力壮,车技一流,却非得被派去伺候老爷少爷,对了,还有老夫人。   老车夫和小厮躲在马车后面聊天儿,看见梅子,自然是认得的,赵麻子新娶的婆娘嘛。   “梅子,你怎么来了?这趟车不是赵二的活,这是大小姐的车。”   大小姐,与宁王也有交往吗?   梅子答,“我有别的事。”说完便朝王府大门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人的追问。   她走近宁王府正门口,对守门兵说道,“我找宁王。”声音清亮。   守门兵看到眼前女子,眼神呆滞,穿着粗布衣裳,面上不施半点粉黛,头上仅有一支发簪,斜斜馆着发髻。   面上美则美矣,只是这身装扮,不像是王府客人。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守门兵问道。   梅子答,“梅子,讨债来的。”   几个守门兵一听“讨债”二字,立即警戒起来。   初以为是穷苦人家的女子讨要工活的,仔细一瞧这女子的衣裳领口开得略低,露出雪白的一小片,亏是站着不动,不然又是一副春光荡漾。   寒冬腊月,不冷吗?除非是…   是了,是来讨风流债!   这个想法一出现,守门兵心里竟然一松,风流债?真是太好了,自家王爷终于肯亲近女色了!   为首的一个门官十分热心地对梅子道,“夫人,请稍后。”说完便开门进了王府。   半柱香的时间还没到,方才进去的门官便出来了,叫人赶紧把门打开,对梅子恭敬道,“夫人,请进。”   韩家的车夫和小厮在一旁看地目瞪口呆,她就这么进去了?进去了!   要知道家里的大小姐想要见宁王,通常都是借了求学问诗的名义,还不一定进得去。   不过是一个车夫的婆娘,居然说进就进去了。   这些皇亲国戚的口味,还真是奇怪,奇怪地很呐。   进了大门,便有引路的丫头,一直引着梅子到了偏殿书房院子门口,小丫头细声细气道,“夫人,请进。”   梅子问,“你不带我去吗?我不认得路的。”   小丫头答,“书房这一带的院子,没有经过殿下应允,是不得擅入的。”又道,“夫人进去,直往前走,穿过梅林,往左拐,再往前十来步,遇小池塘,沿着小池塘往右走,池塘不大,尽头连着走廊,直往前走,第一间房便是待客之地。”   饶是梅子记性好,也被这七拐八拐的给绕晕乎了,只得说道,“我是呆子,记不太清,烦请再讲一遍。”   小丫头明显一怔,只见眼前的美人儿眼神呆滞,没想到会是个呆子,更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能将我是呆子这样的话讲得这样直白豁达。   傻子才相信你是个呆子吧!   小丫头也毕竟是堂堂宁王府的小丫头,很快便收回思绪,柔声道,“夫人进去,直往前走,穿过梅林,往左拐,再往前十来步,遇小池塘,沿着小池塘往左走,池塘不大,尽头连着走廊,直往前走,第一间房便是待客之地。”   梅子仔细听完问道,“沿着小池塘往左还是往右?”   小丫头恍悟,第二遍是自己说错了,忙更正道,“往右,是往右,沿着小池塘往右走。”   记得那样清楚,还说自己是呆子?不信!   但是,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问第二遍呢?   其实,梅子只是想加深自己的记忆,确保自己不会迷路,做事情,就是要万无一失才好啊。   已经死过一次了,这老天爷怜悯的第二次生命,要格外的小心啊。   生前听父亲说过,这宁王,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万一迷了路,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的秘密,这不是飞来横祸吗。   小丫头看见梅子进了园子,才转身离去,边走边想,边想边叹气,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看着年纪不大,胸部怎么能发育地这么好,这都是怎么长的啊!   小丫头叹着叹着,躲进拐角,隔着衣裳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前,欲哭无泪。   梅子进了园子,眼前果然一片梅林,寒冬腊梅,争相开着,风吹来,纷纷扬扬的花瓣,像溅开的黄色血雨。   不禁苦笑,大概也只有久经沙场的人,才会将这样浪漫的事物,作这样的比喻了吧。   风花雪月什么的,果然与她无关啊。   梅子沿着池塘,上了走廊,很远便听到一阵悲泣的哭声。   是号嚎大哭的男人的声音。   梅子这辈子以及上辈子只听到一人这样哭过,便是纳兰寻风了。   他这是遭人非礼了?还是遭禽兽非礼了?   宁王吗?他虽不近女色,却还不至于连自己的亲外甥都不放过吧。   纳兰寻风的母亲,长公主苏景景,与这位宁王,是一对亲姐弟。   纳兰寻风当叫苏景辰一声小舅舅。   房门大开,梅子站在门外,静下来,才闻见一股檀香,已然盖过院里梅花的香气。   只见,一身浅绿衣裳的男子盘坐在案几前,一头乌发泛着黑玉般的光泽,自然垂下。他眼里是说不尽的柔和,只静静地看着身旁伏在案几上抽泣的少年。   “三月前,我差人送信给她,让她班师回朝,她为什么没有回来?!否则也不至于被人冤枉成那样!”   “阿霜她不会是卖国贼,她不应该那样死去!”   “阿霜她还没成亲,她不会死的!”   “阿霜她说过要教我习武,她不能,不能这般不负责任地离开!”   “阿霜她还没找到丰胸秘籍,她不会死的!”   纳兰寻风边哭边喊,嗓子似乎也哑掉了,听来令人心疼。苏景辰只是静静的陪着他,并不说话。   梅子听着纳兰寻风的话语,心下一暖,这世上,愿意与她站在一起的人,只有他了。   她在门外站了许久,直到纳兰寻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已经醉地不省人事。   苏景辰起身,看见门外的女子,褪去了大红的喜服,他还是一眼认出她了,只因那双眼睛太过深邃,仿佛藏着惊世的秘密。   “夫人,请进。”他的声音很好听,软糯却又带着十足的精神气。   梅子进来,坐在一旁的案几前。   刚刚整理好裙摆,没想本来已经睡成死猪的纳兰寻风突然站了起来,带着满脸的醉意,向梅子走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抱着梅子的腿,又是一阵大哭,“阿霜,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苏景辰正要过来解围。   却见梅子伸出手来,摸了摸纳兰寻风的头,“是的,我回来了。”   这女子,虽然言语简单,倒是很会安慰人。   纳兰寻风抱着梅子的腿哭了一会,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忽地又放开了手,“你不是阿霜。”   这孩子,终于清醒了吗?   “阿霜是平胸!”纳兰寻风绝望地喊了这么一句,“你不是她!”   苏景辰笑了笑,扶起纳兰寻风,命人将他带去别处歇息。   “外甥多有冒犯,还望夫人见谅。”   “没有关系。”   纳兰寻风看向梅子,“不知夫人,是如何找来?”那日,他并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她原来是认得他的吗?   梅子答,“曾有幸在城外的华安寺见过殿下一面。”   宁王爱好禅学,这是晋国几乎所有的未婚女子都知晓的。逢十五,苏景辰都会去寺里探讨禅学,风雨无阻。   也因此,华安寺由原来并不出众的寺庙,变成了香火最旺的一个。明明是佛家清净之地,偏偏那些女子全是为色而来。   为宁王苏景辰的美色而来。   华安寺的方丈冥玄大师当真是哭笑不得。      ☆、宁王的身价   梅子生前确实见过苏景辰,不过不是像那些花痴女子一般在寺庙见着的,而是在皇宫宴会上。   只远远瞧见过几回,不过点头之交。   苏景辰举起茶杯,对梅子道,“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梅子将杯子里的茶水喝了大半,“殿下打算怎么个谢法?”   苏景辰放下茶杯,玩味道,“原本可以以身相许,无奈夫人已经嫁与他人。”   眼前女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对小酒窝,“殿下说笑了。”   苏景辰粲然一笑,不可否认,他也确实是在说笑。   梅子直接切入正题,“我是一个俗人,所求不过一个财字。”又道,“两千两,黄金。”   这女子直白地像一个劫匪。   苏景辰也答得爽快,“好。”不禁又在心里盘算,原来自己的价值是两千两啊,就是不知这女子是怎么个推算方法。   梅子原本就有些风寒,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苏景辰对旁人吩咐道,“去请花大夫过来。”   梅子也不推辞,只大大方方地坐着等。看时间还早,难得宁王这间房里碳火足,就多蹭会吧。   最为关键的是,她自己也是很想了解这幅身体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从前她是真的呆子吗?宁王府的大夫自然比坊间郎中可靠地多。   不消片刻,一个白发老者背着药箱便过来了。   苏景辰对老者说道,“请花大夫,帮这位夫人好好诊断一番。”   人都说她是个呆子,却又不见半点呆样,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并不比王府的谋士差,除了眼珠子不爱动以外。   所以她究竟是怎么个呆法?是要好好诊断一番。   花大夫将手指搭在梅子手腕上,闭目,脸上的表情却是时而凝重,时而舒缓。   老大夫眉头紧锁,捏着梅子的手腕,把了又把。   “夫人有风寒之症,几贴药便好了。”又道,“但脉象上时而平和,时而紊乱,大约是心病。”   原来是心病啊,这具身体已经换了心,也会有心病吗?   花大夫离开后,梅子看了看天色,不算晚,还能留个一时半刻的,她心中的疑惑尚未解开。   那日,他为什么会被叫作程家余孽?   室内一男一女重新坐定。   “殿下,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苏景辰挠有兴致地看着她,“怎么个玩法?”他必然不会相信眼前城府极深的女子会突发什么玩心,他想探究,她的目的是什么?   案几上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苏景辰重新帮她倒了一杯。   梅子将茶杯握在手上,取暖。   “很简单,一问一答。”   这也能算游戏?   梅子补充道,“可以选择不答,但罚酒三杯。”这样说,她是存了私心的。   梅子生前,爱喝酒,但她又喝不惯赵二的劣质白酒,兜里也没有钱去买什么好酒,方才闻见纳兰寻风身上的酒气,一时将她的酒瘾也勾了上来。   横竖,她都是不亏的。   苏景辰命人取了酒来,酒杯却分了两种规格,容量较小的被摆放在梅子身旁,稍大容量的,在苏景辰那一边上。   这是舍不得自家的酒水,还是宁王怜香惜玉了?   待室内空无一人,“夫人,请问。”   苏景辰话音刚落,就听到梅子的声音响起,“殿下为何至今未娶?”   苏景辰答地也快,“因为没有遇上合适的人。”   实话。   他注视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问,“你是谁?”   “刑部左侍郎韩宗纬家里一名马夫的内人。”她说的也是实话。   “殿下心中,什么才叫合适的人?”   苏景辰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什么才叫合适的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好答道,“大约便是,两情相悦吧。”   这个答案,勉强还算可以。   苏景辰继续问道,“夫人的第二个身份是什么?”   梅子答,“刑部左侍郎韩宗纬家里一名马夫的内人,仅此一个。”   是了,这便是她这辈子的身份了,难道要她跟他说,她其实是程霜吗?而真实的程霜却又已经死了,这个问题,算不得她说谎。   梅子压低声音,“殿下以为,程家的那位女将军如何?”   苏景辰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子,前面的不痛不痒,终于将最为关键的问题引出来了吗。   他举起酒杯,一共喝了三杯。   不肯说吗?   “夫人,如何会对那位女将军感兴趣?”   梅子举起酒杯,尝了一口,梅香四溢,十分醉人,是五年以上的梅花酒。   梅子问,“这酒的曲,是哪里产的?”   苏景辰答,“园城。”   苏景辰问,“夫人对酿酒也有兴趣?”   梅子答,“十分地有!”   梅子问,“殿下府中可还有存货?”   苏景辰答,“有。”   苏景辰问,“你要吗?”   梅子答,“要。”   梅子问,“还有多少?”   苏景辰答,“很多。”   苏景辰问,“你要多少?”   梅子答,“三两壶足矣。”   梅子问,“多少钱一壶?”   苏景辰答,“市面上,一百两一壶,你若喜欢,全部送与你。”   苏景辰问,“为什么喜欢喝酒?”   眼前女子,狡黠一笑,“这个问题,我答不上来,愿意罚酒三杯。”说完端起酒杯仔细品了又品。   梅子问,“殿下可有兴趣开家酒坊?”   苏景辰答,“有。”   苏景辰问,“你有吗?”   梅子答,“有。”   梅子问,“一起?”   苏景辰答,“一起。”   苏景辰问,“为什么与他成亲?”   梅子答,“一是为保命,二是因喜欢。”至于此喜欢是哪种喜欢,梅子没有说。   他始终想不明白,她这样冰雪聪明的一个人,究竟是看上了她家那位夫君哪一方面。至少从他们成亲的那晚看来,苏景辰是半点看不出这两人究竟是哪里合适。只能说,爱,是没有缘由的吧。   还真是,可惜了啊。   梅子问,“殿下为何这样问?”   苏景辰答,“好奇。”   梅子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做声。   苏景辰问,“你是谁?”他问地极快,像是完全不给对方考虑的时间。   梅子答,“梅子。”   梅子问,“你是谁?”   苏景辰答,“苏景辰。”   苏景辰问,“你的大名是?”   梅子答,“忘了。”又补充道,“我是呆子,记性不好,是应该的。我罚酒三杯。”说完举起酒杯。   却被苏景辰拦了住,“美酒虽美,贪杯无宜。”   “最后一杯。”梅子说完,一饮而尽,只留了最后一口在舌尖浸了许久才咽下。   窗外,斜阳西下。   梅子起身,“天色已晚,不叨扰殿下了。”   苏景辰走过来,“我差人送你回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将夫人的称谓改成了你。   “可以自己选马车吗?”梅子问。   苏景辰微微一笑,毫不介意眼前女子的得寸进尺,“可以。”   梅子,“我也不挑剔,就殿下平时用的那辆吧。”   这个女子,看似低调,行事却是毫不客气。   “与你说话,很有趣。”苏景辰看着眼前的女子,坚毅、清雅,与那窗外的腊梅花,还真是像啊。   他遣走了随从,只身送她出了书房院子,又穿过一小片梅园,一直到了庭院。   苏景辰喜欢走路,尤其喜欢在梅园里散步,梅香有种令人清静的特质。   衣诀翩翩的男人与亭亭玉立的美艳女子缓缓走着,无论是从正面还是背面上来看,皆是一副倾世画卷。   一阵寒风吹来,梅子打了个哆嗦,这幅身体,还真是,不甚好用呐,放在生前,她时常穿着单衣在寒冬腊月里练武,一出一身的汗,再泡个热水澡,简直再美好不过。   苏景辰将身上的披风摘了下来,递给梅子,“披上会暖和许多。”   梅子接过披风,温暖柔顺的手感,比自己身上的粗布衣,不知要暖和多少。   “多谢殿下。”梅子说完,将披风披了披好。   大概是手指冻得有些僵了,领子上的系带,始终是系不太好。   苏景辰走近,身体与她隔了三两步的距离,伸手帮她系了好。   纤长的手指绕着丝带,好似拨弄着琴弦一般,不急不躁,十分优雅。   一股檀香,便是这时候袭来,细嗅起来,檀香中加了佛手柑。   他帮她系好丝带,手指却慢慢下滑到她的锁骨旁,将披风拉了拉,又拢了拢好。这才收回手,身体往后退了两步,保持在一个十分礼貌的距离上。   梅子胸前那片原本□□的雪白覆上了披风领子上的狐狸毛,瞬间便温暖了许多。   这场景,从庭院里的待客厅看过去,宁王,是不是摸了那女人的胸?!被晾了一下午的韩雪儿努力踮起脚尖,宁王是不是摸了那女人的胸?!   胸大,了不起啊?!   韩雪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十分满意。   胸大就是了不起。这样想着,便偷偷将自己的胸往上拖了拖。   赵麻子的婆娘,此时为何会出现在宁王府呢?   苏景辰将梅子送到王府门口,他平常用的那辆马车早已准备妥当,一旁还有一辆小一些的。   苏景辰解释道,“两万两。”   梅子疑惑地看向他,目光中透出不解,更透出些许期待,期待他的答案,心里更多的却是惊喜,但这惊喜并未流露在脸上。   苏景辰轻声答,“我本是无价之身,原本是该以身相许,才得以偿清恩惠,但姑娘既已成婚,我这个身就只好留着了。”   关于以身相许,梅子知道他在说笑,也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关于无价之身,却是真的无价之身。天下人皆知,晋国的宁王苏景辰,同时也是最最富饶的中途岛唯一的继承人。   苏景辰继续答,“两千两的价格,未免我也,太便宜了。但那晚夫人所付出的劳动价值,却又,所以便折中一下,给了夫人这样的价格。”   到手的金钱,哪里好推辞,不拿白不拿,梅子将身体转向苏景辰,微笑道,“那谢过宁王殿下了。”   虽然这点钱,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梅子打量了一下马车,说道,“家里不方便放置这样多的黄金,可否寄存在王府,来日,酒坊开业,上上下下需要置办的,可直接取来用。”   他们是说过,一起开酒坊。   苏景辰道,“好。”说完命人将多余的那辆马车又赶回了王府。   “坐骑的那辆车里,有几贴花大夫开的治疗风寒的药,药方也一并放着了。”   “多谢。”梅子说完,钻进了马车。   这是宁王的专用马车,车子正前上,挂着纯金铸就的“宁王”二字。整个庭州,乃至整个晋国,也就这么一辆了。      ☆、流言   苏景辰瞧见一旁停着韩家的马车,这才想起来,韩小姐,怕是已经等了一个下午了。   韩雪儿听到苏景辰过来的声音,随手端起一本书来,面上看得津津有味。   苏景辰进屋来,“韩小姐是为何事而来?”   韩雪儿拿起一旁桌上自己带来的一副字画,“请殿下指点一二。”   苏景辰接过字画,看了一看,“甚好。”   她低下头来,羞涩一笑,“多亏了殿下指点。”   苏景辰问,“小姐可还有什么事?”   韩雪儿指着字画上的一处,“我总觉得,这一笔,怎么都写不好,请殿下赐教。”   苏景辰认真看了下,答道,“这里笔触转折地方略繁琐,许多不必要的地方,是可以一笔带过的。韩小姐回去多加练习,定能突破。”   “多谢殿下。”   “天色已晚,韩小姐早些回吧,也省的家人担心。”苏景辰下了逐客令。   他原就不喜欢这些三天两头寻着由头找来的小姐们,愿意应付,纯碎是多年来出于自保的习惯使然。   宁王不与任何官员行走过近,更不会与任何一人为敌。   韩雪儿只好收起字画,“多有叨扰,殿下勿需远送。”   苏景辰原本就没打算亲自送她出去,只对一旁丫头说道,“送韩小姐。”   赵麻子的婆娘,真是好有能耐。   从前没注意过那个呆子,究竟是有怎样的媚术,回去定要好好会一会她。   苏景辰回了书房,醉酒的纳兰寻风同样也是被晾了一个下午了。   梅子回了韩家,平常出门都是走的偏门,因为与马厩离得近,方便。   今日回来,马夫直接到了韩府大门口停下,也是正和她意。   韩府守门的,自然是认得这马车的等级,一看是宁王的坐乘,赶紧迎了过来。   “恭候宁王殿下。”三个守卫半跪着,头也不敢抬一下。   梅子拿着草药,从马车里下来,直接进了大门。   待她走了进去,守卫才抬起头来,一看不对啊,车里下来的人怎么会是赵二的婆娘,那个小呆子。   她身上华贵的披风与里面的粗布衣裳极不协调,那披风,是宁王府的?宁王的披风?也太,暧昧了吧。   是自己眼花了吗?一个守卫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眼睛没花,那也不对啊,韩府马夫的呆婆娘从宁王的马车里走出来?   宁王的口味,还真是,诡异啊。   庭院打杂的小厮与赵二要好,赶紧跑去马厩,边跑边喊,“赵麻子,你家婆娘红杏出墙啦!”   这一喊,韩府大半的下人都听见了。   是人都有八卦之心,尤其是对桃色八卦,最为敏感。扫地的大妈放下扫帚,浇花的丫头放下水壶,掌勺的厨师放下勺子,全都不动声色地往马厩后面走去。   赵二没听清楚,只听到外面声响,心说,谁家婆娘红杏出墙了,赶紧看看去,嘿嘿,这等热闹,不看白不看。   梅子正要开门,赵二便从里面推开了,差点碰到头。   “我回来了。”   “回来了,走,带你去看好玩的。”赵二一时兴奋,都忘了责备她回来的晚了。   “什么?”   赵二拉着梅子就要往外走,“有人红杏出墙了,不晓得是老马家的还是小李家的,嘿,老马家那婆娘,别看年龄不小了,其实可风骚呢。”   再一看不对,为啥老马小李他们正在从马厩后面走过来?   赵二这才认真看清楚梅子,她身上的披风,绝对不是赵家的,也不是他们家买得起的。难道是她用了从黑衣人身上讹来的银子买的?这败家娘们!   哎?不对。   老马小李他们越走越近,一边对着梅子指指点点。   赵二看着满脸通红的梅子,“你、、、你、、、是你!”边说边将梅子往屋里拉,随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你这个□□!”   梅子进了屋,将披风解开,随手放在一旁的椅背上,“你说谁?”   赵二气地直哆嗦,洞房花烛夜那天,她跟那人,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惊动了大半个个韩府,这叫他赵二今后还怎么混?!   “我说你!”   梅子看了赵二一眼,面对他的怒气,只淡淡说道,“我没有。”   “没有你脸红什么?”   “风大,冻的。”   这是一句大实话。   房门外面,传来大妈大婶们窃窃私语的声音,掺杂着几丝嘲笑声,这声音像长了刺一般,直往赵二耳朵里钻。   梅子整理好披风,转过身来,对赵二说,“夫君,我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来,就算是宁王,也丝毫动摇不了我对你的忠诚。”她有意拔高了音量,好让外面的耳朵听得清楚。   这呆子,一句话居然能说那么多字了。   赵二面子上终于好过了一点。怒气也就消了大半。   就算是宁王,也丝毫动摇不了我对你的忠诚。这话一听,就是在吹牛逼啊!拿赵麻子和宁王比,两者有可比性?八成是这呆子的意淫吧。   流言攻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让它流出去吧。   赵二反问道,“真的?”   梅子答,“真的。”又转移注意力道,“夫君赶车辛苦了,我去准备晚饭。”   赵二的自尊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大摇大摆地往椅子上一坐,朗声道,“我要吃韭菜炒大蒜,多放点醋。”   梅子,“韭菜炒大蒜,多放点醋,我记下了,请稍后。”   这人,还真是,好哄啊。   门外看热闹的听到屋里人的话,这是,这是在秀恩爱吗?   本想着看一出休妻好戏,这下没得看了,太没劲了。   偷听的人群正要散去,却听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吓人一跳。   “你们,谁家有韭菜?”梅子问。   最后是后厨的烧火大妈拿了一把过来,还不忘试探,说道,“梅子,你对赵二可真好。”   梅子,“嗯。”   “什么时候打算要孩子?女人啊,趁年轻,赶紧的。”   梅子,“嗯。”   “我跟你说哦,城西有个大夫专治女子不孕的,可灵呢。”   “嗯。”   “还有哦,城外那个华安寺,你去拜拜,可灵呢。”   “嗯。”梅子一边洗着韭菜叶,一边说道。   翠绿的韭菜叶子挂着晶莹的水珠子,十分美味的样子,这要是用来炒鸡蛋,想必更加不错。   “哎,我说话,你听见了没?”   “嗯。”   呆子哦,毕竟是呆子,就喜欢说嗯嗯嗯的,大妈大概也是觉得无聊了,看着天晚,便走了。   梅子去做饭,韭菜炒鸡蛋,不,是韭菜炒大蒜。   韩雪儿从宁王府出来,不过过了一条街,马车的轮轴却坏了。   “真是倒霉透了!”韩雪儿原本就气不顺,此时更加烦躁,没好气道,“回府换辆马车过来。”   自己坐在马车里,始终想不明白,赵二麻子的婆娘,怎么会在宁王府,他们为何如此亲近?!   以及,宁王是喜欢胸大的吗?   随行的小厮跑回韩府,直接到了马厩,大声喊道,“哪辆马车闲着?”   没有回声。   小厮看着赵二家里大门开着,便跑了过来,“赵二,赵二在吗,快出来!”   赵二对着桌上的韭菜炒大蒜,吃的正香,听到有人喊,满心不愉快,八成又要出活了,这大冷天的。   小厮顶着寒风进门,瞧着赵二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嫂子,给我也来一碗。”   梅子帮他盛了一大碗白米饭。   小厮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往碗里倒了点菜和菜汤,胡乱拌了拌,吧嗒吧嗒,吃地喷香喷香的。   “哎哎哎,别光顾着吃,找我什么事?”赵二吃饱,放下碗筷问道。   小厮三两口便将饭菜扒拉光了,这才深深地喘了口气,“吃饱。”又道,“哦,对,赵二哥你赶紧去前街,君草药房门口,去接大小姐,老马赶得那辆车坏了,车轴不行了。”   为啥,为啥乘着那辆马车的不是三小姐呢?为啥?为啥?赵二无奈地想着。   不是他梦中情人三小姐也就算了,偏是那大小姐,那是出了名的难伺候。   “快去吧,大小姐脸色不太好。”小厮边回忆边说道。   赵二答,“知道了。”说完便起身,准备赶着马车出门去。   一推开门,寒风刺骨,呼呼地吹进屋子里,“梅子,把我那件厚棉袄拿过来,他奶奶的,冻死人了。”   梅子便进屋去,从床头柜子里拿出棉袄。   小厮小声对赵二道,“赵二哥,你家婆娘可真温柔。”一脸艳羡。   温柔,哈哈哈,温柔?   赵二其实十分不了解梅子,这女子,有时候吧,倔地要命,狠也狠地跟豺狼虎豹似的,有时候吧,却又十分温顺,让她做啥,她会毫无怨言地做好,岂止是毫无怨言,简直是一声不吭。   实际上是,梅子这人十分怕麻烦,处理事情都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就比如帮赵二拿厚棉袄这件事,他让她去拿,她便去拿来。全是因为这样做,省事,因为,倘若她不去,那赵二必然是一番唠叨,新账旧账的能翻个底朝天。   耳朵边,聒噪地很。   赵二十分满意地套上厚棉袄,打着饱嗝便出门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去,差点丢了性命。      ☆、无辜   君草药房门口,韩雪儿坐在马车里头,纵是车门被厚厚的帘子遮挡,依然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她只好裹着厚厚的披风和帽兜,钻出马车,躲进了药房。   这个时辰,药房的人不算太多,柜台后面的小伙计们却依然一副忙碌的样子,也真不亏是庭州最大的药房。   “哟,这不是韩大小姐吗,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让小爷来瞧瞧。”一个肥头油脑的小胖子从厅堂里面走出来。   是君家最小的小少爷,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吃喝嫖赌一样不落。   “君富贵,你是欠打吗?”韩雪儿气道。真是不走运,他居然会在店里,这家伙不是应该在赌场或者妓院里吗。   君富贵走近,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盯着韩雪儿的脸,慢慢滑到她的胸前,“我们可是定了娃娃亲的,你舍得打?”   君富贵的爷爷对韩家老爷子曾有救命之恩,两家是定过这么一门娃娃亲,不过许的是韩家的一位小姐,虽未指名韩雪儿,但因韩雪儿是韩家几个女儿里最漂亮的一个,君富贵好色,自然会挑个最好看的。   韩雪儿抬起手来就要打,“你休要胡言,我告诉你,你要娶的是我家三妹妹韩琳儿。”   韩琳儿固然不错,却不符合君富贵的口味,这个泼辣姐姐便有意思多了。最重要的一点是,韩雪儿是嫡出的大小姐,韩琳儿却只是个庶出。   君富贵将他那张猪头似的脸伸了过来,“来,你打啊。”   韩雪儿出手极快,“啪”地一声,伴着杀猪般的嚎叫,君富贵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韩雪儿,你居然真打啊你。”君富贵抬起手来,又愤愤地放了下来,“你,你给我等着,等成了亲,看我怎么□□你。”   韩雪儿可不怕他,不过一个富商之子。   门外韩家的丫头疾步走进来,“大小姐,马车来了。”   韩雪儿横眉看了君富贵一眼,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对丫头道,“走。”   君富贵跟在韩雪儿身后,嬉皮笑脸道,“我送你。”仿佛已经忘了方才挨过的巴掌。   韩雪儿并不理会,径直往门外走去。   赵二将马车停稳,低着头站在马儿旁边。   韩雪儿原本并不会多看这种低贱的车夫一眼,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趾高气昂地对低头的赵二说道,“你,是赵二吗?”   赵二听到大小姐叫自己的名字,也是吃了一惊,印象中这位祖奶奶可从未正眼瞧过他一回。   他低着头答,“是。”他说话的时候,韭菜大蒜的味道直往喉头上窜,怕这气味冲撞了小姐,也就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了。   韩雪儿一想到之前在宁王府见着的那一幕,就来气,正是眼前这个粗鄙车夫的婆娘,就是这样低贱的人,竟然也会得到宁王的垂青,那可是宁王啊。   这个窝囊废,连自己的婆娘都看不住。   “你给我跪下!”   赵二听着主子发怒,吓得腿一软,“砰”地一下跪了下来。这大小姐,果真是出了名的难伺候。   这没来由地刁难,难道是,看上自己了?   赵二其人,就是这样乐天,乐天地过了头了。   不过,还真是可惜,可惜赵二已经有了心上人了,除了三小姐,他对谁,都不会屈服!纵使是容貌倾城的大小姐,那也是不行的。   韩雪儿看着赵二逆来顺受的样,一肚子的气,却又不知如何发泄,你让人跪,人也赶紧跪下了。   君富贵站在门口,看着赵二,也是十分碍眼。   他走过来,对着赵二的屁股,狠狠踢了一下。   跪在地上的赵二被踢地滚到了地上,幸亏穿了大厚棉袄,并不觉得疼。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无端地成了这些少爷小姐们的玩物,幸而赵二并不是一个十分有自尊心的人,倒了就倒了呗,爬起来便是了。   赵二一声不吭地爬起来跪跪好,身上的泥土也没顾得上擦。   “没骨气。”韩雪儿没好气嗤笑赵二。   君富贵一看,小美人儿笑了,虽然不是那么自然,但那好歹也是笑啊。   君富贵对着赵二的屁股,又是一阵猛踢。   这回赵二学精了,他用双手撑着地面,勉强没有被踢地滚地上。   幸亏穿了大厚棉袄,嘿嘿,不疼。赵二面上一副唯唯诺诺的神情,心里其实是无所谓的。   “窝囊废,自家婆娘都看不住。”韩雪儿笑道,“窝囊废与□□,还真是般配。”   君富贵听到“□□”两个字,马上来了精神,“呦,还真看不出来哈,去把你家□□叫来,让小爷我瞧瞧,嘿嘿嘿。”   “有什么好看的,呆子一个。”韩雪儿轻蔑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二,“那贱骨头,勾引人的本事倒是不小。”   原本低眉顺眼的赵二,突然跳了起来,大声质问道,“你们说谁呢?!”   韩雪儿吓了一跳,她没料到这个软弱的车夫会突然跳起来。   君富贵撸起袖子,指着赵二的鼻子骂道,“说的就是你,你家婆娘就是贱货,怎么地?!”   赵二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对着君富贵的脸就是一拳,一圈的韩家君家的人一时间没有反过来,方才还跪在地上死鱼一般的人,怎么会突然暴起?   君富贵摸了摸自己的脸,伸手一看,嘴角竟被打出血来了,这纨绔少爷哪曾吃过这样的苦,抡起胳膊便向赵二扑来,嘴里喊着,“我打死你个孬龟孙。”   赵二往旁边一躲,君富贵摔了个狗啃地,加上那身两百多斤的肥肉重压,“砰”地一声,地面一震。   君富贵也被摔地着实是惨。   赵二的内心其实是害怕的,这一下子得罪了大小姐和君家小少爷,往后的日子可还怎么过?   自己怎么就没忍住动了手呢?要是不吱声,任由这两人玩弄一下,身上也不会少块肉啊。   这下完了,饭碗要没了不说,性命怕是也要不保了。   赵二后知后觉地想到,全是因为梅子。   别人骂他自己也就算了,但是,骂梅子不行!   君富贵被摔地生疼,那身肥肉令他爬都爬不起来,随行的三个跟班一起用力,才将他扶了起来。   “来人,给我往死里打,谁将他打死了,小爷就把他家的□□赏给谁!”君富贵下令道。   “你凭什么骂我家梅子。”赵二已经豁出去了。   三个君家跟班一起围了上来,赵二一个人如何能招架地住?   按照他以往的德行,必定是跑为上策,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硬杠上了。   三个打一个,不死也得残。   一通拳打脚踢,赵二被打地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腿脚皆已骨折,口中直吐鲜血,牙齿碎了三颗。   “呦,怎么了?你不是很有骨气的吗,来打小爷啊,怎么不动了?”君富贵道,“再给我打,打到断气为止!”   随身较为机灵的一个跟班小声提醒道,“小少爷,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君富贵可不管,有意提高音量道,“出人命又怎么样?我表哥可是未来的国舅爷!”   “没趣,回去了。”韩雪儿并不希望事情闹大,若是因为一个车夫毁了自己的名声,不值。万一传到宁王耳朵里,岂不坏事。   君富贵不听小跟班的话,但他十分愿意听小美人儿的话,抬脚踢了踢地上奄奄一息的赵二,“看在韩大小姐的面子上,今天小爷我就饶了你。”   赵二被打地已经说不出话来,耳朵里也是嗡嗡地响,根本就听不清君富贵在说什么。   此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死。   他还没对三小姐表白,所以,不能死。   君富贵邀功一般到韩雪儿身边,“韩大小姐,满意了吧。”   韩雪儿瞟了君富贵一眼,“又不是我让你动手打人的。”一句话便撇开了界限,即使是出了人命,也跟她韩雪儿无关。   “天晚了,我走了。”韩雪儿说完,钻进了赵二赶来的马车里,让原来那辆坏了的马车车夫赶着回了韩府。   君富贵也由几个跟班护着离开了。   不久,另一辆马车驶了过来,那辆浮夸的六轮马车,不用看,便是纳兰寻风的。   苏景辰坐在马车里,纳兰寻风则躺在一旁座上,是熟睡中,嘴里却说着糊话,凑近了,听得清楚,他在叫程霜的名字。   这便是苏景辰坐在这辆马车里的原因了,即使是梦话,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利用了去,岂不是麻烦。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几个护卫走到马车前,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赵二拖到路边上去。   苏景辰掀开车帘,无意间看到了赵二的脸。   苏景辰识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即使是匆忙中瞥过一眼的,不管过了多少年,他依然识得。   何况上次见着这人,不过是几天之前,何况这人,是她的夫君。   看他样子是受了重伤,一个平常的马夫,又会得罪什么人?以至于被打成这幅模样。   苏景辰哪里会想到,赵二这幅样子,罪魁祸首便是苏景辰他自己啊。      ☆、长公主府   眼前便是一家药房,苏景辰下了马车,命人将赵二抬了进去。   值守的大夫看到方才被自家小少爷打过的人,自然不高兴,摆摆手,“不治,不治,换一家吧。”   否则,便是与自己主子为敌。   苏景辰走过来,“为何?”   大夫虽然不认得眼前的人是宁王,但从来人的衣着上看,身份该是不凡,得罪不起,便放软了语气,谎称道,“要关门了。”   未到打烊的时辰,苏景辰并不多说,只轻声道,“我是宁王,这是我府上的车夫,有劳大夫了。”   此时,最直接有利的武器便是他自己的身份了,赵二的伤情,延误不得。   大夫一听,腿都要软了,宁王,宁王怎么会来这里?正要下跪,却听眼前人说道,“免了,治病吧。”   堂堂宁王,亲自带着自家车夫来看病,这车夫怕是不简单,那,自家小少爷,岂不是惹了大麻烦了?   护卫将赵二抬到内间,大夫一番诊治,将他身上的多处伤口小心包扎好,“身体虽有多处外伤,所幸并未伤及根本,请殿下放心。”   苏景辰看着赵二并无大碍,这才问道,“方才,为何不肯医治?”   大夫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倘若在宁王面前撒谎,被识破了,小命怕是不保,便咬了咬牙,说道,“这位车夫,哦,不,这位壮士,方才是与我家少爷起了冲突,发生了一点,小小的摩擦。”   “君家少爷,什么冲突?”   那大夫自然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车夫自己倒霉,无端挨了顿揍,到了嘴上,却说道,“听说是,是,因为一位女子。”又道,“小人在药房内,并不甚清楚,恐怕听错了。”   “谁?”   “是,是韩侍郎家的大小姐。”   苏景辰听罢,命人将赵二抬上马车,对纳兰家的车夫说道,“先去刑部的韩侍郎家,再回公主府。”   这个男人好运气,娶了那样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又怎会惹上这些事?   但这,是她的家事,以她的个性,必不希望旁人来揣摩干涉。也因此,苏景辰并不打算探究其间真相,实情也罢,冤情也罢,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马车里,一个伤着,一个醉着,仅苏景辰一个清醒的。   很快到了韩家,门口守卫看着是纳兰家的马车,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会宁王,一会公主府的,平常这两位可从不会主动造访一个小小的侍郎府的。   苏景辰从马车上下来,免了众人的礼,又命人将赵二扶了出来。   “去赵二的家。”   为首的守卫赶紧引着这行人往马厩走去,心下疑惑,不免多看了赵二几眼,这人平时焉巴巴的,怎得宁王亲自送回?   又想起方才府上如同笑话一般的流言,说是赵二的婆娘有宁王,似有某种十分暧昧的关系,难不成,是真的?   是奸夫将人原配打伤了,又送回来了?守卫强忍住脸上的神情变化,生怕被宁王的人察觉到。   那位可是宁王,谁敢多想什么。   到了马厩后面的院子前面,苏景辰令人在门口等,自己扶着赵二,敲了敲院门。   院子房里传来女子的声音,“门没锁,请进。”   苏景辰推开院门,很快便到了屋前,上次来是夜间,没有看清楚,竟是这样简陋的院子,光秃秃,真的是光秃秃一片。   不像是她那样情趣的女子所愿意的。   平常人家至少也会有些绿植装饰,就算是穷人家,栽几棵梅树、竹子,总归也是不花钱的。   许是刚过门,没来得及拾掇?   梅子打开房门,看着是苏景辰与赵二,赵二身上伤痕累累。   她走过来,帮着苏景辰将赵二扶到床上,问道,“这是是怎么了?”   苏景辰答,“夫人请放心,已经请大夫看过,外伤重了些,但未伤及根本,多休养几日便好了。”   梅子又问,“我问的是,他怎会受伤?”   这女子,看问题的眼光,比常人犀利地多,第一句话便开始究其根本。   苏景辰答,“听说是与人起了冲突,我路过,便带了回来。”   梅子倒了杯热水给苏景辰,问道,“何人?”   苏景辰接过水杯,“听说是与君家小少爷有关,具体是怎么个冲突,我也不甚清楚。”   关系到她的夫君与韩家大小姐,这位倔强的女子,想必不会想旁的人插手。   梅子问,“可是君草药房的君家?”   苏景辰答,“是。”   前世的战场,晋国前线,近一半的药草补给皆出自君家,一半的费用是朝廷出,另一半的费用则被君家免了去。   君家当家人君老爷子,着实是个好人,一位德高望重的爱国人士。   赵二莫非是惹了什么事端,怎会与君家起冲突?   苏景辰并未就留,他喝掉梅子倒的热水,便告了辞。   因赶时间,没想惊动韩侍郎,不然又是一番麻烦。   没想,马厩门口已经齐刷刷地站了一群人,为首的便是韩宗纬,身后是一众女眷。   “不知殿下驾临,多有怠慢,请殿下恕罪!”韩宗纬说完便要跪。   “免了。”苏景辰停下脚步。   “天气寒冷,请殿下屋里歇息。”韩宗纬小心翼翼道。   纵是对待一位没有权势的闲散殿下,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皇族毕竟是皇族,是最尊贵的人。   是他的衣食父母。   纵是眼前之人今朝失势,谁又能知道明天会怎样呢?   苏景辰道,“本王有急事要办,这就走了。”   不仅是懒得应酬,更是真有事情要办,他那亲外甥,还躺在马车里。   韩宗纬可不敢多耽误一刻,领着众人往后连退了五步,谨慎地跟在苏景辰身后。   苏景辰上了马车之后,韩宗纬低声命令心腹,务必查清楚,赵二夫妻与宁王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得罪宁王。   这便是刑部左侍郎韩宗纬的为官之道,他从不乱站队,亦从不与任何有权势之人树敌。   与此同时,韩家大夫人也对心腹姜妈妈说道,”赵二夫妻与宁王究竟是什么关系?!”   姜妈妈四下看看无人,往前又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回夫人,府里有传闻说,梅子与宁王似乎有,有暧昧。”她本想说□□来着,但事关宁王,可不敢在主人面前乱用词汇。   大夫人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老糊涂了?这种胡话你也信?”   姜妈妈忙附和道,“奴婢愚钝,不该信那些谣言。”偷偷抬头看了看夫人的脸色继续道,“就梅子,那呆子,怎么可能与尊贵的宁王扯上关系,能配上宁王的只有大小姐。”   也难怪她姜妈妈会成为大夫人的心腹,一句话便抚平了夫人心中的怒气。   纵使韩家无的权势地位远远匹配不上宁王殿下,但在大夫人眼里,自己的一双儿女,是世界上最好的,当然值得拥有最好的东西。   她见过自己女儿对宁王的思恋,那丫头将宁王的名字绣在自己贴身的肚兜上,这要是传出去,怕要落个不好的名声,嫁不出去了的。   刑部尚书已到耳顺之年,待那老头一卸任,自家老爷的机会可不就来吗,至于他们的对手,右侍郎陈鱼,那是一介武夫,万不可与玲珑剔透的老爷相比。今后有机会多在皇帝面前露露脸,随后仕途便一帆风顺,青云直上。   大夫人算盘打地精,一切就等刑部尚书的职位空缺了。   “上次交代你的事情,你给搞砸了,这次不得有任何闪失。你给我记住了,任何与宁王沾上一丁点儿关系的女子,都想办法给我搅合黄了。”大夫人厉声道。   姜妈妈吓得一身冷汗,还以为是要她杀人呢。   “上次的事情,虽说被三小姐侥幸逃脱,但二少爷的麻烦算是解决了。”姜妈妈宽慰道。   大夫人皱了皱眉,不解道,“那晚与赵二共处一室的应该是韩琳儿才对,怎么就变成梅子了?”   姜妈妈仔细回忆道,“奴婢是亲眼看到三小姐进了房间的,接着就是赵二。”   大夫人坐在软塌上,抿了口茶,”这期间,你有没有离开过,比如说,内急?”   姜妈妈忙答,”没有,奴婢可以一直盯着的。”嘴上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却是虚的。拿眼偷看了一眼大夫人,还好她没对自己的话有所怀疑。   谁知道,不过转身与旁人几句话的功夫,屋里的人怎么会变了?   大夫人不知道,与姜妈妈说话的人正是韩府管家,大夫人更不知道,他们说的还是情话,他们不仅说了情话,还亲了嘴。   大夫人愈发不解,喃喃道,“怎么会变成了梅子呢?”   “询儿还有几日回来?”大夫人突然问。   “回夫人,二少爷过年前后回府。”姜妈妈答道。   事情的始末便是这样,大夫人瞧着三小姐不顺眼,想将她嫁给一个又穷又丑的车夫,设计了那么一出,没想半路竟杀出来一个呆子。   苏景辰带着纳兰寻风回了公主府。   此时,纳兰寻风的亲娘,长公主苏景景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着苏景辰将自己那醉地软塌塌的宝贝儿子扶下马车,忙迎了过来,满脸心疼,“哎呦,我的宝贝儿,这是喝了多少酒。”   不等人说话,又埋怨苏景辰道,“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赶紧进来,正好试试姐姐给你备的新衣裳。”   一想到这位长姐的新衣裳,苏景辰就头大,她通常是将自己的儿子和弟弟当女孩儿打扮的。   苏景景喜欢胭脂红,又极爱白狐狸毛,同时还喜爱牡丹花型的刺绣,便将这些元素整合在一件披风上,给自己的儿子,弟弟,每人备上个三五件,每年冬天如是。   进了屋,苏景景将儿子安置好,又命人取出她精心制作的胭脂色带狐狸毛的牡丹刺绣披风,亲手给弟弟披上,一边啧啧道,“俊,真俊。”又叹道,“人都说本公主美艳无双,却不知本公主的心灵手巧,这还真是令人失意啊。”   苏景辰摸了摸披风对襟上的狐狸毛,寒冬里唯一的一丝温暖就是在这个时候暖遍全身,“谢谢长姐,阿辰不冷了。”      ☆、一封书信   床上纳兰寻风翻了个身,半醉半醒之间突然叫道,“舅舅--”   这个家伙,只有在问自己要零花钱的时候才会叫舅舅,平常都是苏公子苏公子地叫着。   苏景辰无奈地笑了笑,并不理会撒娇的外甥,对苏景景道,“长姐,许久没与你下棋了,不如去切磋一番”   苏景景挽起弟弟的胳膊,“好,晚饭留下来吃。”   苏景辰答,“好。”   空无一人的房内,只有纳兰寻风尚未说完的下半句话,他说,“舅舅,给我点钱吧,我要雇世上最厉害的杀手,为阿霜报仇。”   已经没人听见。   姐弟俩穿过中庭,花园里一阵悠扬的琴声飘来,再往前走几步,拨开丛丛花影,见一绝世佳人,身披紫衣,于花亭中央,奏琴。   再走几步,才看清佳人原是一个男人,一个廖廖婷婷肤色甚好的男人。   苏景景唤了声,“琼华。”   琴声止,亭里的人站起身来,微微作揖,而后坐下,继续方才的曲子。   苏景辰打趣道,“长姐品味见长。”前些天便听人说,长公主新收了一名面首,据说是很受女人亦很受男人喜欢的,相必便是这位了。   苏景景瞪了苏景辰一眼。   苏景辰会心一笑,改口道,“景景姑娘好眼色。”   苏景景便笑了,在这血雨腥风的皇族里,这样的笑容,十分难得。   “六弟,你有喜欢的女子吗?”   “我?还没有。”   公主府的晚餐结束后,直到后半夜,赵二才醒来。   梅子端来一晚青菜粥,“你醒了。”   赵二这才回过神来,这不是做梦吧这,妈呀,我还没死!这一定是老天爷的意思,老天爷一定是让我活着好娶三小姐。   这一瞬间,赵二竟十分开心,开心于这天赐的姻缘。   待看清梅子碗里的粥,赵二才回到现实中来,“你给一个病人,就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吗?”我可是为了你才被人打成这样的,赵二愤愤地想着。   “清粥好消化。”眼前女子不咸不淡的声音飘来。   “家里没有药罐,明天我去借,回来熬草药。”不咸不淡的声音再次飘来。   真的是飘来的,赵二总觉得自己的婆娘不是人,行事风格如鬼魅一般,且是一只又精又蠢的鬼魅。   赵二捉摸不透,也懒得去捉摸。   “不行,我要吃点好吃的!你上次讹人的一千两银票呢?”   梅子没有理会赵二的抗议以及建议,将粥放在床头柜子上,便往门外走去。   看来今天只能睡堂屋了。   身后,赵二还在叫嚷,“你说你这娘们,心咋这么黑,我可是为了你才被人揍的。”   梅子的脚步停了下来,复转身,又进了屋,问道,“今天,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二坐在床上,后背靠在床头上,觉得硌地慌,指示梅子道,“拿条被子垫一下后面。”   梅子便从衣柜下层,拿了床被子出来,赵二舒舒服服地靠了好,开始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   “我跟你说啊,当时他们十几个人,打我一个人。”为了营造紧张的气氛,赵二故意顿了顿,才继续道,“那些人,根本不是爷的对手,爷反手打翻四五个,一脚踢飞七八个。”   赵二边说边比划,仿若刀枪不入的绝世高手,却又因为手臂的牵动,伤口一疼,便又开始龇牙咧嘴,“妈呀,疼疼疼疼,太疼了!”   梅子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聆听。   “不一会儿,又来了三十五个人,啪啪啪,又被我打飞了。”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了吗?不,他们又来了八.九十个人,全都是皇宫里的锦衣卫,便装来的,这我就无能为力了,打不过,只好被打。”   “你可别看我这伤口,看起来挺严重似的,其实不是,我受的是内伤,内伤是什么你知道吗?哎,算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梅子听赵二说完,问道,“所以,他们是谁,为何要打你?”   “大小姐,和君家小少爷。他们不该那样说你的。”   梅子问,“他们说了我什么?”   赵二喝了口粥,“你不会爱听的。”   梅子道,“没事,我承受得住。”   赵二看了看梅子一眼,如实道,“他们说你是,是□□。”   “所以你便与人打起来了?”   “是,怎么样,咱是不是很爷们。”赵二觉得自己的形象从未这样高大过。   梅子看了看赵二身上一层层的绷带,“你真傻。”她站起身来,走到赵二床边,伸出手来帮他掖了掖被角。   这突如其来的关切,吓地赵二赶紧捂住胸口,“我告诉你啊我,我喜欢的人是三小姐,你,你,你生孩子可以,但我喜欢的人,是三小姐。”   梅子似乎没听到赵二的话,她转身走到门口,又问了句,“是大小姐和君小少爷吗?”   “是。”   梅子又问,“是谁?”   “是大小姐和君小少爷。”赵二不耐烦地答道。   君小少爷的表哥柳明磊,是当今太子妃的弟弟,未来的国舅爷,   他是程霜的师兄,也是那日挖她双眼,刺她心口的刽子手。   那人也曾倾慕于她。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与你交手了,师兄,终于要开始了吗?   清晨,纳兰寻风从醉酒中醒来,他揉了揉揉太阳穴,努力回忆昨日发生的事情,忽然叫了声,“小橘子。”   守在门口的小橘子听着这样一声喊,忙进来,“公子,您可算是醒了。”   “昨日在宁王府,可曾见过什么人?”不待小橘子站稳,纳兰寻风便问道。   昨日,恍惚中,自己是不是见到了阿霜?   小橘子满脸疑惑,挠了挠头,“没有吧,除了宁王,没有其他的人了。”想了想又道,“但小橘子不知公子在宁王府的书房里有没有遇上什么人。”   宁王的书房,没有几个人进的去,小橘子亦是一只直在马车上守着。   “公子,公子,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一个姑娘,昨天也去了宁王府,哦,不对,是两个姑娘。”   纳兰寻风眼神一亮,忙问道,“是哪两个姑娘?是不是阿霜?”   小橘子摇了摇头,“不是的,公子,一个是韩侍郎家的大小姐,另外一个,我也不认识,从来也没有见过。”   “那她去宁王府干嘛?苏公子的客人,我不可能不认识的。”   “听宁王府的马夫闲聊,说,说是宁王殿下的相好。”   纳兰寻风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惊地跳了起来,“我那小舅舅,我小舅母?!”   但他很快又陷入绝望,是了,那人绝不可能是阿霜。   宣威将军与宁王,素来没有来往。   这两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但却无法介绍他们认识。倘若被多疑的皇帝知道,宁王与手握兵权的将军有一丝一毫的交往,这两人怕是不好过。   可是,阿霜,你真的死了吗?   小橘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公子,这是昨夜一个小孩送来的信。”   纳兰寻风摆摆手,“不看了,八成又是哪位小姐送来的情书,本公子现在没有心情,烧了吧。”   小橘子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偷听,才低声道,“公子,信封上的字迹,好像是,程将军的。”   纳兰寻风忙夺过信封。   “纳兰寻风,亲启。”信封上,短短六个字,让纳兰寻风兴奋不已。   我就知道,阿霜怎么会死?!   那个家伙,怎么这么晚才递来消息,下次见着,定要罚酒!   他急忙打开信封,先看到最后面的写信日期,署的是两个月之前。   纳兰寻风心里一凉,这个日子,是在收到她的死讯之前。仅凭这样一封信,当然无法判定她是否尚在人世。   纳兰兄:   前方战况激烈,我尚不知自己是否能平安归来,唯一不放心便是我的义妹。   义妹梅子现在右侍郎韩宗林家的祠堂做工,若我不幸,遭遇不测,拜托了,纳兰。   若有机会,定再与你,痛饮三日三夜,不醉不归。   愿风流倜傥的纳兰美少年,此生平安,喜乐。   程霜   十月初七边寨书   纳兰寻风读完信,定定地站了一会,她从没有用这样庄正的语气给他写过书信。   向来他们的通信,内容多是嘻打哈笑,她从没有这样认真过,从没有这样认真地拜托过他。   仿佛一纸之间,她变地成熟了。   她是什么时候收的义妹?为什么之前他半点消息都不曾收到?她又怎么会认识韩侍郎家的一个丫头?   愿你此生,平安,喜乐。这也算是她的临终遗言了。   小橘子站在一旁,擦了擦眼泪,劝慰道,“公子,相想必程将军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公子您终日陷于痛苦中。”他怀念程将军,更是心疼自家公子。   公子向来人前潇洒,朋友满天下,真正交心的却只有程将军与宁王。   是啊,程霜她已经死了。   纳兰寻风终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将信件收进小匣子里,锁了好,转身对小橘子说道,“更衣。”   小橘子擦干眼泪,忙问道,“公子换哪件?”   “金丝线绣鲤鱼暗纹,嵌红蓝紫色宝石,袖口缝白色软玉那件。”   长公主家的纳兰公子,当真是浮夸。      ☆、将军府   梅子习惯早起,生前每天早晨都要跑步跑上七八公里,再练半个时辰的拳法。   如今的身体已经没有习武的底子,体质也不适合高强度训练,她裹着苏景辰那件白色披风,从韩府后门出来,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街道中间。   东方尚未露出鱼肚白,路上鲜有行人,只偶尔见一两个商贩。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地面铺上薄薄的一层雪白,踩上去便留下一串泥灰色的脚印。   小道旁的梅花已经谢了一茬,新生的花苞便又开始含苞待放。   眼瞅着,快要过年了吧。   该送些什么年礼给你和你背后的人呢,柳明磊?   梅子陷于自己的沉思中,冷不防地撞到一个人,幸好那人站地稳当,不然这雪天,极易摔跤。   梅子稳了稳自己的身体,尚且来不及抬眼,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团胭脂色。   “这位姑娘,真对不起。”梅子抱歉道。   “没有关系。”   传入耳朵的却是颇具磁性的男性声音,同时一股淡淡的檀香飘来。   这个味道,是宁王。   “殿下,早。”   “夫人,早。”苏景辰搓了搓手,又往手心上哈了哈气。   然后无话。   “令夫身体还好吗?”苏景辰打破尴尬。   但是话出了口,才感觉其中的不妙,哪有一见面就问候人家丈夫的身体的?   “拖殿下的福,已经快好了。”   然后无话。   原本没有什么暧昧关系的两个人,却因为这异样的沉默,气氛变得异常暧昧。   “我随便走走。”几乎同时,两人说道。   “哦,真巧。”又几乎同时,两人说道。   两个人只好相视一笑。   一个说,“再见。”   一个说,“再见。”   而后擦肩而过。   梅子刚走了五六步远,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对那团胭脂色的背影说道,“殿下,请留步。”   苏景辰便转过身来。   梅子,“我想取五百两。”   苏景辰,“我差人送过去。”   梅子,“你的新披风很好看。”   苏景辰,“谢谢,长姐听到一定很开心。”   原来是长公主,看来这位宁王大约暂时是没有娶亲的打算,朝廷局势也没听说什么大的变动。   梅子微微一笑,“再见。”   苏景辰亦报以微笑,“再见。”   两人便各自往前走。   漫无目的地走路,使人思维清楚,仿佛站在圈外,一眼便能看透全局。   自程家出了事情,梅子还没有去回过家一次。昔日威武荣耀的程家,大概只剩残垣断壁了吧,昔日义满云天的程家军,大概只剩通敌叛国的骂名了吧。   梅子绕过城南的宁王府,绕过城中间的公主府,继续往北走了小半个时辰,偌大的将军府门口,昔日威风凌凌的两只石狮子,一只没了头,一只没有前腿。   残缺的狮子旁站着两个守门士兵。   “程将军府”四个字被三米多宽的白绫盖了住,不过半月,朱红的大门在透过朝霞的微弱阳光下,显现出血红。   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虽她常年在外拜师习武,但她的根在这,每一年的寒冬过年这段时间,她都会回家来。   家里有温柔的母亲,严厉但慈祥的父亲。   他们一生为国征战,最后却死在异国他乡,背负着作为武将最不齿的骂名。   梅子生前,柳明磊将剑刺进她的双眼,说的便是这样一句话,“你的父母亲,在大梨已被就地处决。”   父亲母亲绝不可能出现在敌国境内,这必然是栽赃陷害。   老天爷留了我一丝魂魄,给了我新的躯体,必然是要我查清其间委屈。   梅子站在将军府门口,抬头看了看那块白绫,依稀可以分辨出那四个字的轮廓,她心里不断默念,“我回来了,我回来了,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梅子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张通缉令,上面在通缉程家余孽,光是杀了她一家人还不够,连曾经追随她的副将也不肯放过。   通缉:程家军副将,孔瑜。   梅子看着通缉令上的画像,突然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十分逗趣的弧度,他最讨厌别的人说自己眼睛小,要是看到这样一张眯眯眼的画像,非得气地吐血不行。   孔瑜啊,你可一定要平安,你要躲得远远的。   梅子正想着,就看到不远处的墙角走来一个老乞丐,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对面街走来,最后停在将军府对门的墙壁前。   老乞丐突然脸色发青,他双手握紧了拳头,心中的怒火仿佛一喷即发!   神他妈的画师,把老子画成什么鬼样子了。   他转过身来,一步步朝着将军府大门口走去,他袖口藏着锋利的刀刃,只需轻轻抬手,那两个士兵便会死去。   同时,躲在不远处的伏兵亦会在他的左、右、后,三个方位将他围捕。   梅子想过去阻拦,时间上却已经来不及了。   重重伏兵盯着将军府门口,已经将渐渐走近的老乞丐列入嫌疑目标,悄悄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愤怒中的老乞丐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来临,明明是名震四方的副将,却还是轻易被情绪左右。   千钧一发之际,左边道上突然跑过来一个青年人,抱着老乞丐的胳膊就是一阵哭喊,“爹啊,我的亲爹,儿子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家,娘都快要病死了。”   青年人边说边拿眼示意四周,老乞丐一怔,旋即恢复理智。   他颤巍巍地举起手掌,对着青年人就是一巴掌,“你个不孝子,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这还不够,你,你居然还敢调戏赵员外的小妾,最后被人扒了裤子游街,我们老张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边骂边挣开青年人的手,“你这个不孝子,你放开我!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青年人大概也是被一巴掌打懵了,楞了一下,才接上话来,“爹,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快跟我回家,娘还在等你。”   有一两个行人驻足,对青年人指指点点。   青年人的内心是委屈的。我也只是奉命过来救人,招谁惹谁了,遇上这样一个老戏精。   老乞丐不依不挠,坐地不起,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悲痛道,“那小妾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咱们老张家的还是他老赵家的?你给我说清楚。”   青年人为了尽快拖老乞丐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心一横,说道,“是咱老张家的,都快生了,就等您老起名字了。”   反正脸都已经丢尽了,不怕再丢一点。   老乞丐终于起身,“我看,就叫张四狗吧,要是女孩的话就叫张四丫。”   青年人哭丧着脸,“四狗就四狗,四丫就四丫吧,您老高兴就好。”   老乞丐终于如愿以偿地跟着青年人走了。   梅子站在不远处,看着孔瑜跟着青年人走远,这才舒了口气,同时对赶来救命的青年人表示同情。   孔瑜平常除了习武,最爱的便是角色扮演,曾写过小说若干本,有部名叫《乡野人家的小娘子》的本子,曾在坊间红极一时。   这个蓄胡子的青年人,梅子却从没有见过,看孔瑜的反应,应该也是不认得他的,不过是临时搭了个剧台子,两人演了那么一出。   但不管怎样,孔瑜,你还活着就好。   天色已经不算太早了,街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梅子打算回韩家,猛一回头,发现一团胭脂色的背影一闪而过,许是方才看戏看得累了,眼睛花了,难道是宁王?   方才两人分别,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的,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又当真只是一个富裕的闲散王爷?   梅子想起自己与赵二新婚那日,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堂堂宁王,会被叫作程家余孽?   等回到赵二家,已经快到中午。   梅子推开门,之间屋里站满了妈妈丫头,有的手捧精美衣饰,有的捧着精致吃食,甚至赵二的床前还坐了一个大夫。   赵二看到梅子,赶紧放下手里的参汤,热情洋溢道,“哎呦,夫人,我的好夫人,你可算来了。”   梅子将披风解了下来,挂在衣柜旁边,从人群中间走了过来,一遍答道,“是。”   并未理会旁人。   为首的姜妈妈走过来,满脸堆笑,“梅子啊,早想过来看看你了,一直忙。”   梅子,“嗯。”   姜妈妈继续道,“生活还好吗?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大夫人可是很关心你的。”   梅子,“嗯。”   面对梅子的冷漠,姜妈妈丝毫觉察不到似的,笑容愈发深刻,对着赵二道,“赵二真是好福气,娶了这样好的夫人。”   被捧在云端的赵二神采飞扬,正要说话,却被梅子先说了,她说,“嗯。”   纵是伶牙俐齿的姜妈妈,竟也一时接不上话了。她只好教训起跟来的其他妈妈和丫头,“你们今后,可不许再叫呆子了,让我听到一星半点,有好果子吃!”   妈妈丫头们齐声道是。   梅子听到,内心不悦,她是不呆,但她希望别人把她当成呆子,因为呆子远比正常人自由地多,就算是言行异样,旁人亦不会怀疑什么。   梅子突然对赵二道,“夫君,天色晚了,梅子服侍你睡觉吧。”说完就要扒赵二的衣裳。   吓得赵二一个激灵,赶紧往床里面躲。   屋里全是些未出阁的丫头,听了这话,全部羞红了脸。就连一旁的老大夫都红了耳根子。   靠得近的妈妈开始交头接耳,不时捂嘴偷笑。   这就算不是真的呆子,也是个半呆子吧,哪有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和夫君睡觉的?   姜妈妈故意咳了几声,屋内才安静下来。   越是被压制的舆论,便越具有真实性。因此,大家愈发认为,这梅子是个二呆子。   姜妈妈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样的小伎俩,根本不足以令她信服,反而是刻意证明自己是呆子的人,更加可疑。   从前,还真是小瞧了这妮子!   梅子自然知道自己骗不过老奸巨猾的姜妈妈,当然,也无需她一定要认为自己是个呆子,她只是要个呆子的身份便够了,至于旁人信不信,则无所谓。   姜妈妈再次挂上笑脸,“对了,梅子,这是大夫人赏赐的衣裳和吃食,你且收下,他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和妈妈我说。”   “阿嚏!”姜妈妈打了个喷嚏,“我说梅子,这里也太冷了,四面都透风,住着不暖和,西厢房有几个房间空着,你和赵二就搬到那里住吧。”   赵二正要开口,被梅子抢了先,“不用了,这里住惯了。”   赵二狠狠地瞪了瞪梅子,梅子无视。   姜妈妈只好道,“那你要是缺啥,尽管和我说。”韩家除了老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就属她姜妈妈资历最老,更何况有大夫人撑腰,说起话来,也是底气十足。   丫头妈妈们将手上的物件吃食摆放在破旧的桌子上。满满当当地堆一桌子。   梅子道,“我要服侍夫君睡觉了。”   冷不防地声音吓了人一跳。   姜妈妈只好带着人走了。   要不是公主府的宝贝疙瘩突然说要来拜访韩家,说是寻自己的义妹梅子,她姜妈妈才不会冒着寒风到这臭马厩来。   这个不识好歹的呆子,居然不肯搬走,这要是让纳兰大公子见着他的义妹住的居然是马厩,整个韩家怕是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皇宫家宴   屋里,梅子取出吃食,摆好碗筷,“趁热,吃饭。”   赵二咽了咽口水,却不是对着饭菜。他说道,“你刚才说啥?”   梅子这才注意到赵二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反问道,“你想我服侍你睡觉?”   赵二色眯眯地点了点头。   梅子从饭桌旁站起来,将手指掰地噼里啪啦地响,边走向赵二,边笑意盈盈地问道,“你确定?”   赵二这才从梅子美丽的皮囊中清醒过来,新婚之夜,自己被揍地多惨,他不是一点记忆没有的。   方才明明是她主动撩拨自己,却突然又威胁起人来,真是一个善变又狠毒的女人!   哪有三小姐半根手指头好?!   梅子刚放下碗筷,就听见那聒噪的声音,“哎,轻点放,这可是紫檀木的!”   姜妈妈带人搬了些家具过来。   梅子的居所,实在是寒酸,屋里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她又不肯搬去厢房住,姜妈妈只好带人送东西来了,好歹装饰一二。   那位纳兰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挑剔。   梅子将赵二扶到院子里晒太阳,她看着一帮人忙忙碌碌,只倒了杯热水端着,暖手。   姜妈妈叫人将屋里屋外上上下下清洁了好几遍,将旧家具全部抬了出来,全部置换了新的。   等姜妈妈忙完了,梅子才慢吞吞地走过来,“姜妈妈,这样好麻烦,不如我与夫君直接搬出去,也可避了马厩的异味。”   早就说让你搬,你说你不搬,现在又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妈妈气地想打人,无奈眼前没有可以打的人,只得硬生生将气憋了回去。   “上午不是说让你们搬去西厢房,你不肯的。”姜妈妈终于开口了,纵是满心不悦,脸上却依然挂着笑。   梅子抱歉地笑了笑,“咦,有这回事?真对不起啊姜妈妈,我脑子不太好用,不记得了。”   赵二自然也是想搬离马厩的,忙附和道,“现在搬也不迟,一点都不迟!”   不迟个鬼!老娘忙了半天,合着是白忙活了!姜妈妈的内心活动十分剧烈,就差拿刀砍死眼前人了。   只需风吹一下,马儿的尿臭味便能非常清晰地传入鼻孔,若是纳兰公子过来,岂不是冲撞了贵人?!   姜妈妈只好再命人将家具搬到西厢房去,又是好一番折腾。   不仅是梅子,连赵二都白得了好几身新衣裳,件件都是上等的绸缎料子。他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将那新衣裳往身上一套,一瘸一拐地往湖边走去,湖面便倒映出一个英俊的人影来。   自然,英俊二字,是赵二以为的英俊。   要是这个时候,三小姐从对面过来,该是多么美好的一次邂逅!   姜妈妈将一切收拾妥当,正要去大夫人处复命,一个帮着清理赵二梅子家旧家具的小工鬼鬼祟祟地将她拉到一旁。   小工从身上拿出一把匕首,吓得姜妈妈脸色发青,一动不敢动,这是要劫色还是要劫色?!   小工贼头贼脑道,“十两银子。”   姜妈妈被吓坏了,满口应道,“好,好,我给,但你千万不要动我!”边说边拉紧领口,生怕遭人非礼。   小工这才反应过来,这骚老娘们想哪去了,他只好解释道,“匕首卖给你,十两银子。”   说着,将刀柄上的字指给姜妈妈看。   只见上面刻了个“程”字,在武器上刻字,姜妈妈一下子反应过来。   程家余孽!   是赵二?还是梅子?!   两人交易完,姜妈妈将匕首藏好,朝大夫人处走去。   朝廷正重金捉拿程家余孽,举报者可得重赏!可偏偏,那死去的程将军有不小的江湖地位,江湖帮会的人最擅长暗杀,之前但凡有举报者,均被暗杀。   也难怪这小工会放弃重赏,毕竟,人命最重要。   苏景辰一个人用了午膳,正泡上一壶茶,于书案前写写画画。   那女子说,合开酒坊。   他此时已经在纸上画出了酒坊的大致图样,初步的预算是一万两黄金,这样的价格,可以在庭州相当不错的地段,开一间相当不错的酒坊了。   以苏景辰的财力,他自然可以撇开梅子自己开,还省得分别人一杯羹,他之所以愿意与她合开,不仅是因为她是个有趣的人,更是因为,他的身份着实不适合再挂上酒坊老板的名头了。   毕竟,庭州数得上名号的,将近五分之一的商业铺子都是他名下的,若是再多,怕是要招来祸端。   都城的经济命脉哪能被一个殿下掌控?!   苏景辰放下笔,对自己策划的酒坊十分满意,因为从外公那一脉遗传来的商业头脑,让苏景辰的投资,每每都是赚个满盘钵盂。   梅子生前也正是听说过宁王擅经商,才提出合开酒坊的建议,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点子,更何况,这本金还是从宁王那讹来的呢。   屋外有敲门声。   苏景辰应了声,“进。”   一个眉清目秀,腰间配剑的少年便进来了,他禀报道,“殿下,马公公正在来宁王府的路上。”   苏景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微烫,便又放了下来,“我知道了。”又问道,“交代你的事情办地怎么样了?”   少年应道,“殿下放心,都办妥了。”   苏景辰点了点头,“小柚子,你去准备下,待会与我一同进宫。”   被唤作小柚子的少年便告了退。   苏景辰的贴身随从小柚子,与纳兰寻风家的小橘子,是苏景辰的外公在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送来的,两人本是形影不离的师兄弟,无奈苏景辰那外甥就看着人家武艺高强,愣是将小橘子给偷去了公主府。   结果那小橘子天天跟着纳兰寻风吃香喝辣寻欢作乐,怎么都不肯回宁王府了。   马公公传了旨,是太后让宁王回宫参加晚上的家宴。   传旨公公拿到了一百两银子的跑腿费,要是去别的人家传旨,最多也就能拿个四五十两不错了。   还是宁王有钱,宫里的一些公公太监,都喜欢往宁王府跑。   苏景辰如往常一样,更衣,乘车,入宫。   他不喜欢住在皇宫里,自打成年,在宫外有了自己的府邸,对于皇宫他都是能不去就不去。   巍巍皇宫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精美的牢笼,牢笼上布满了暗箭,一不注意便会粉身碎骨。   他着一袭宽大紫衣,绣玄纹的云袖,脚踩一双玄色长靴,简单干净。进宫,庄重即可,无需繁复。   苏景辰由宫人引着来到太后居住的永寿殿。   尚未进来,便听见丝竹声声。   太后听地入迷,苏景辰进门,拜了拜便坐到一旁的位子上,不注意的还以为没人进来过。   苏景辰与皇宫便是这样一种关系,他向来静静地来静静地走,不期望惊扰任何人,不与任何人亲厚,却也不与任何人刻意疏远。   但有些风华是任他如何也掩盖不了的,有些身份是任他如何也无法独自清静的。   在座的除了皇帝,该到了几乎都到了。   离太后最近的是皇后,自有一番雍容华贵,皇后一侧单头托腮独自斟酒的是萧贵妃,旁人看来,是好一个妩媚动人。   苏景辰刚一坐下,后背便被人拍了一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苏公子。”   这样没大没小的,也只有纳兰了。   被对面的亲娘长公主瞪了一眼,纳兰寻风只好重新回到座位上,突然被拉进皇宫吃饭,耽误了认亲,他是满肚子的不愉快。   这一屋子的亲戚,纳兰最喜欢的便是他小舅舅苏景辰。   这一屋子的人,柳明瑶最喜欢的,也是苏景辰。   太子妃柳明瑶,一双凤眼,与她的身份,也是相得益彰。   与他已经两月零四天未见,上次也过是在御花园里远远瞥见。子苏景辰进了永寿殿,柳明瑶的一双眼睛从未,真正离开过他,每每看似不经意地略过,内心却已经是万般波澜。   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小心翼翼,却又无比欣喜。她看到他的眉毛皱了一下,她的心便也揪地生疼,她看到他只是微微地嘴角上扬,她的心便绽成了最明艳的花朵。   一个宫女倒酒时,不小心将酒壶上的一滴酒水滴在了苏景辰的袖子上,忙拿了帕子去擦,他也只是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说话。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那个宫女哦,她左眉长了颗痣,她一直站在他身后,她竟然得到他的笑容,可真是,该死啊!   柳明瑶的杀意全掩盖在她的笑意盈盈之下。   太子捏了块点心递了过来,柳明瑶却娇嗔着不肯伸手,太子便亲手喂给她吃,旁人看来,是好一番恩爱。   柳明瑶的余光看着面无波澜的苏景辰,她的刻意为之,根本激不起他半点波侧目。   丝竹声止,宴席才算真正开始。   今日的菜肴,格外丰盛,光是餐前的开胃菜便有足足三十六道。   有从江北运来的上等黑鲈鱼,有从江南运来的珍芽清笋,酸的甜的苦的辣的,轮了好几遍。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是一道名叫口蘑鹿肉的菜肴,平常宫里鲜少做这道菜,虽鹿肉易寻,但优质的水发口蘑不常有。   这种蘑菇,最优质的的品种,皆出自边寨,晋国与大梨的交接处。   苏景辰只看了一眼这道菜,便知今日的家宴是为何。   果然,太后笑着说道,“都尝尝,都尝尝这边寨带来的美味。”随后对柳明瑶赞道,“明瑶,你的弟弟剿灭叛贼有功,待他回来啊,重重有赏!”   说的正是柳明磊。   瑞王苏景和夹了块鹿肉尝了尝,放下筷子,对苏景辰说道,“老六啊,幸好你与那叛贼没有什么来往,不然可就白受牵连了。”   此话一出,殿内气氛出现瞬间的凝固。   “五弟瞎说什么呢,咱们家景辰那是一般人能配的上的吗?”长公主笑着说道,“那必须得是一等一的美人才行啊!”   长公主性格豪爽,笑声极具感染力,一团和气地帮苏景辰解了围。   怎料瑞王并不打算收住话题,他继续道,“前段时间宫里可是都在传,说老六看着那程贼的画像称赞来着,说什么,说眼睛好看,似秋波又似春波的。”   顾盼流连千娇媚,芳华一览春波生。      ☆、认亲   程家出事前三个月的一天,太后拿了她的画像,说是要给苏景辰说亲,说他一把年纪没人照顾,总归是不放心的。   她就是程霜,当时她还是那个手握兵权的宣威将军。   这样的试探太过明显,苏景辰自然是拒了。   然,就算是这样,这个消息还是传遍了大内皇宫。   三个月后,程霜便成了卖国贼。   苏景辰不知,这其间有多少联系,这其间又有多少利益纠葛。   但,一代名将就此陨落,甚是可惜。   苏景辰举起酒杯对苏景和道,“皇兄请放心,若有合适的女子,阿辰自然会珍惜。”   苏景和不死心,问道,“老六已有心仪的女子?快说是谁家千金?”不等人回话,苏景和又加了句,“斯人已逝,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长公主朝苏景和瞪了一眼,“五弟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斯人已逝,六弟与那女子本就没有半点瓜葛。”   长姐真是急性子啊,如此容易便入了别人的语言圈套。   苏景和道,“那,那去年我听人说......”   一众人全部看了过来。   他却摆了摆手,“不说也罢,对六弟的名声不好。”   这样一来,反而更加勾起众人的兴趣,就连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禁伸长了耳朵。   纳兰寻风首先打破僵局,“五舅舅吃菜。”说着走到苏景和身边,“让外甥替您斟酒。”   说完便往苏景和的酒杯里倒酒,那酒杯原本就是满的,稍微一倒便溢了出来。   纳兰寻风故意用了大力,酒水有一半洒在了苏景和身上。   “哎呀,真是对不起啊五舅舅,外甥手拙。来人,伺候瑞王换衣。”   苏景和只好站起身来,准备去换衣。   众人自然看得出纳兰寻风在为宁王解围,无不遗憾,这香艳旧事怕是听不到了。   不过今天瑞王这一番闹腾,宁王与那程贼怕是脱不了干系了。   除非...   苏景辰站起来,对太后微微欠身,“儿臣已有心仪女子。”   一句话,便解了眼前的困局。   殿内之人,各怀心思。   纳兰寻风赶紧丢了酒壶,疾步走到苏景辰身旁,满脸坏笑,“苏公子快说,是谁?”   一时间竟没人责备纳兰寻风没大没小。   众人皆想知,那女子是谁。   当然,最关键的是那女子背后的势力。   柳明瑶握酒杯的手抖了一下,亏她不是习武之人,不然这酒杯怕是要生生被她的妒意捏碎了。   苏景辰浅声道,“只是景辰不知她的心意,还说不好。”   太后最先按耐不住,“这天下,难道还有我家皇儿配不上的女子吗,究竟是谁家千金,哀家让皇帝给你们赐婚。”   苏景辰道,“谢太后关心,景辰不想给她压力。”   皇后道,“没想宁王竟还有这般心思,想必是个不寻常的女子。可不像瑞王,府里妻妾成群。”   瑞王脸上不开心,“现在在说六弟,皇嫂拿我打趣作甚。”   萧贵妃放下酒杯,不酸不甜地说道,“皇后一向关心瑞王。”顿了顿又道,“亦关心宁王。”   苏景和不打算理会,转身去了偏殿换衣。   “不知那女子有什么特别令宁王心动的地方?”柳明瑶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劳太子妃费心。”苏景辰恭敬道。   柳明瑶虽内心想要刨根问底,但碍于她自己的身份,终究是没再问下去。   长公主苏景景悄悄拉了拉苏景辰的衣袖,低声道,“上次问你,还说没有心仪之人的,下次带来公主府给我看看。”   苏景辰亦是低声道,“暂时不行。”   苏景景差点急了,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你这孩子!”边说边抬手去打苏景辰的胳膊。   太后见着,问道,“景景,都那么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苏景景只好放下手来。   苏景辰便剥了个橘子,递到苏景景面前,“长姐尝尝。”   苏景景偏过头去,没理会他。   苏景辰便将那橘子掰开来,取了其中一小瓣,再次递了过来,“只要长姐喜欢,只要阿辰有,就肯定会拿过来,但若是阿辰没有的东西,纵是我想拿,也拿不来啊。”   苏景景自然是听得懂这话里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你啊,害地姐姐空欢喜一场。”   苏景景与当今皇帝苏景林是一奶同胞,皆为当今太后所生。但她最愿意亲近的却是与她同父异母的苏景辰。   这时,有太监来报,皇帝因为政务繁忙,今日家宴就不来了。   苏景辰望着眼前桌上的那道口蘑鹿肉,抬了抬筷子,却在最后一刻,将筷子移到了旁边一道菜上来。   家宴结束后,各自回了寝殿。   待众人散去,忙于政务的皇帝来到这永寿殿,随身太监早已吩咐,任何人不得擅动桌上的残羹剩食。   皇帝苏景林,直接从御书房过来的,身上的龙袍尚未换下,他亲自在殿内巡视一圈。   那道口蘑鹿肉,瑞王食了大半,宁王却未沾分毫。   宁王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喜欢这道菜,还是不喜欢那边寨带来的好消息?   他这是对自己下令杀了程贼的抗议吗?皇帝冷冷地想着,对那宣威将军有怜悯之情,宁王是想造反不成?   人都说帝王多疑,竟已经猜忌到了这种地步。   可怜苏景辰,只是无意间瞥见那鹿肉下,压着几片香菜叶子,他只是不喜欢吃香菜而已啊。   只是不喜欢吃香菜而已啊!   这也就怪不得苏景辰不爱进宫了。   第二日,皇宫御花园的莲花池里,出现一具女尸。   正值寒冬,湖面萧瑟,小宫女的彩色衣衫飘在上面,十分诡异。   三个小太监将女尸打捞出来,只见她面容清秀,左眉长了颗痣。   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宫女,草草调查之后的定论是,失足落水。   梅子与赵二搬来了西厢房,大夫人指了两个丫头过来伺候。   这让一生都在伺候别人的赵二感觉十分地新奇,被人伺候原来是这样的。   早起有人更衣,早饭有人端到眼前,晚上还有人给洗脚,最关键的是,从前别人闻到他的脚臭味,总要嫌弃一番,如今不会了,两个小丫头对他毕恭毕敬,哪里还敢嫌那异味。   韩宗纬重新给赵二分配了差事,居然让他去掌管城南的纺织铺子,虽然是副掌柜,但这对于赵二来说,已经算是飞上青天,出人头地了。   第二天上午,韩府便迎来了那尊贵的客人,长公主的宝贝疙瘩纳兰寻风。   梅子早早地站在门口,任是寒风肆虐,她亦纹丝不动。   一旁的赵二,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他往韩侍郎那边瞅了瞅,真是可惜,府里的小姐们,因为尚未出阁,暂时被留在了房内。   见不着三小姐,这一定是老天爷的考验,赵二想着。   一辆六轮马车呼啸而来,停在韩府门口。   纳兰寻风穿着好几斤重的珠玉宝石点缀的衣裳,身后跟着小橘子。   韩宗纬忙带着众人行礼迎接。   赵二平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尊贵的人,早已吓得跪了下来。   只有梅子,她站在原地,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行礼。   韩宗纬递了个眼色过来,梅子根本就没看到,就算看到了,但,给这个家伙行那种虚礼,真是别扭至极啊。   一个呆子嘛,不懂礼节,也是正常的。   只因对方是纳兰,是她最好的朋友。   纳兰寻风朝一众人走来,他走到梅子面前,喊了声,“义妹。”   话音刚落,眼角却已湿润,眼前的人啊,是阿霜在这世间最牵挂的人,是他应该保护的人。   若是换作前世,梅子定会嘲笑纳兰寻风是个爱哭鬼。   而此时,她拿出手帕,抬手帮他擦掉眼泪,“若是姐姐还在,定不想看到你这般难过。”   纳兰寻风吸了吸鼻子,“她那个人啊,天天就会欺负人,你说我哪里打得过她,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说完,竟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样子,让梅子十分心疼。   她走近一些,浅声道,“今后,我便是她了。”   纳兰寻风边哭边握住梅子的手,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人说地隐晦,旁人自然不知这番说的是程霜。   大夫人捏着帕子,往眼睛上擦了擦,用并不大,但纳兰寻风听得到的声音说道,“真是兄妹情深啊。”   身旁的姜妈妈亦跟着附和,“真是兄妹情深啊。”   赵二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纳兰寻风便弯下腰来,准备扶他起来。   吓得赵二赶紧往后退了退,慌忙说道,“谢大人,小的自己可以起来。”说完便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梅子介绍道,“这是你妹夫。”   赵二身上多处缠着绷带,脸上的淤青也尚未散去,看起来就是刚挨过揍的样子。   赵二不想惹麻烦,自己解释道,“我,我,我走路撞树上,又翻沟里被蛇咬了。”   纳兰寻风关切道,“妹夫当心些。”   梅子道,“都医过了,只是那条蛇,还没捉到,他日捉到了,定要做一桌蛇宴来。”   赵二战战兢兢地看着梅子,这婆娘说啥呢,难不成她要把那韩大小姐和君小少爷给砍了烹了。   纳兰寻风大笑起来,“你同她很像。”他回忆道,“七岁时,一同玩耍,她被蛇咬了,竟拿着个大棍子,一瘸一拐地,追着那蛇跑了半座山,最后将那蛇乱棍给打死了。”   梅子自然记得这段往事,因为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导致红肿出脓,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之久。   韩宗纬走过来,对纳兰寻风介绍道,“这是赵二,掌管府上的纺织铺子。”   赵二心说,我也就替你们赶车的时候去过那什么纺织铺子。哪里来的掌管二字,真是吓死个人。   韩宗纬恭敬道,“外头风大,请纳兰大人进屋吧。”   韩宗纬引路,纳兰寻风与梅子一同进了屋。   纳兰寻风看着梅子的披风,十分地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件披风他一定是见过的。   大夫人小声吩咐姜妈妈,“把大小姐也请来。”   这纳兰公子有身份有地位,长得也颇为英俊,虽说女儿爱慕的是宁王,但谁又能保证她一定会成为王妃呢。   多一个选择,也是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喜迎周末,加更一章。打滚卖萌求收藏。   ☆、玄武场   不一会,韩雪儿便过来了,大夫人笑盈盈道,“纳兰大人,这是小女韩雪儿。”   韩雪儿知纳兰寻风与宁王的关系,自然想着讨好与他,自己将来可是要成为他的舅母的。   她过来福了福身,“见过纳兰大人。”   纳兰寻风瞧着韩雪儿长得不错,便也热情道,“韩小姐。”又问道,“小姐芳龄几何?”   若是寻常的公子见面便这样直白地询问人家小姐的年龄,定是要被说轻浮。   但此时,大夫人却无比高兴地答道,“小女今年十七岁。”   这是不是就说明纳兰公子对自己女儿很有好感。   梅子心说,大夫人啊,你还真是想多了,但凡美女,纳兰他都是很感兴趣的。   但是这个美女的心肠,似乎不怎么好呢。   赵二因之前被韩雪儿和君富贵的人打过,并且留下了十分恐惧的心理阴影,他一看到韩雪儿笑,就吓地腿软,一个不小心,差点摔倒。   韩雪儿自然是没有注意到赵二这样的小人物的异常,她眼里只有纳兰寻风,当然,主要还是纳兰寻风背后的苏景辰。   “听闻纳兰大人要来,便做了些桃酥,请大人带去与长公主和宁王也品尝一番。”   说完,便有丫头捧了两个精致的点心盒子过来。   大夫人忙道,“这桃酥上面的核桃,是之前托人从临安带来的,小女亲自下厨,忙了大半夜,才算好。”   纳兰寻风道,“既是美人下厨,本公子定要好好品尝一番。”   小橘子将点心盒子接了过来。   韩宗纬十分满意,大夫人自然也是十分满意,大家都很满意。   正当一片和乐融融的时候,却听见梅子说道,“什么?夫君你也想吃?”   众人一同看了过去。   赵二还没回味过来梅子说的是什么意思,就一下子成了满屋焦点,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待他反应过来,才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没啊,我没说我想吃啊。”纵是他想吃,也没胆子吃人韩大小姐亲手做的点心啊。   纳兰寻风十分豪气地吩咐道,“小橘子,将桃酥分一半给妹夫。”   小橘子将上面一盒捧给赵二,赵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梅子走上来,接了过去,“如此,多谢兄长,多谢大小姐了。”   纳兰寻风笑道,“我家那位苏公子怕是尝不到韩小姐的手艺了。”   韩雪儿对赵二夫妻恨得牙痒痒,无奈纳兰寻风在场,她只好将怒气憋在肚子里,原本白里透明的小脸蛋,一下子变得通红。   “纳兰大人,雪儿身体不太舒服,就先退下了。”韩雪儿说道。   纳兰寻风十分关切地说道,“小姐多注意身体。”他对美人一向都是怜香惜玉的。   韩雪儿回到闺房,对着屋子里的丫头们一番发泄,将桌上的花瓶装饰全部推翻在地。   赵二,梅子,那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抢走本小姐给宁王准备的东西。   那么爱吃,去黄泉路上吃吧!   “备车,去君家。”韩雪儿命令道。   纳兰寻风离开韩府,已经是晌午,他离开前,再三叮嘱韩宗纬,务必照顾好他这义妹。   纵是有许多关于程霜的话要说,但这个场合,着实不太合适。   以后有的是机会。   梅子与赵二回到西厢房。   桌上正放着韩雪儿亲手做给宁王的桃酥。   梅子打开食盒,捏了块桃酥给赵二,“韩大小姐亲手做的,尝尝。”   赵二甩了甩手,“吃吃吃,你这个婆娘怎么就知道吃,怎么比我还好吃。”   只要不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赵二还是很有气骨的,用他的话来说,方才那不是怯场,那是圆滑,那是谋略。   作为一个下人,即下等人,在主人家面前,只要点头哈腰即可。   梅子扬了扬手里的桃酥,“她把你打成那样,难道不应该亲手做些点心给你补补身体吗?”   赵二忙摆手,“可别了吧,祖奶奶的,这怕是又要被记恨上了。”   梅子只好自己咬了口,味道确实不错,没想韩雪儿的手艺竟然不错,下次定要多讹点过来。   赵二看着梅子吃掉一整块桃酥,她正要去拿第二块的时候,赵二不乐意了,“你说你这臭婆娘,你怎么这么好吃。”   梅子拿了第二块,赵二便把整个盒子拢到自己面前,“你够了啊,剩下的都是我的。”   梅子笑了笑,“好,都是你的。”   赵二便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一边喊道,“真好吃!”   梅子道,“下次再让她给你做。”   赵二差点被噎到,“可不了,可不了。”   待赵二将剩余的桃酥全部吃完,抹了抹嘴,“真是太好吃了。”说着说着竟然哭了。   边哭边说,“翠妮啊,我可怜的妹子,指不定还在哪里挨饿呢。”   赵二逃荒来的时候,是一个人来的,赚的微薄的工钱也多半寄给了老家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   梅子将从宁王那里拿到的五百两银票放在桌上,“寄过去吧。”   赵二将银票捏在手里,似乎不太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你,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梅子答,“因为觉得你人很好。”   赵二却说,“我怕是要辜负你了。”   梅子问,“什么?”   赵二满脸愧疚地答道,“我爱的人是三小姐,对不起。”   梅子无语,“你,想多了。”   每个月的二十二号,是玄武场最热闹的日子。   玄武场原本是一处矿场,后来矿场废弃,便成了庭州最大的武器交易地,此处聚集了各种各样的人,江湖上,朝堂上,明的,暗的,各路人马。   梅子起了个大早,做好日常的体能训练之后,便出了门。   祠堂已经被其他丫头接手看管了,梅子现在便是一个吃闲饭的大闲人,明面上没人管她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暗地里却总有人跟踪,一个是韩宗纬的手下,一个是大夫人的手下,这对夫妻,还真是不□□爱啊。   梅子并不理会跟踪她的人,横竖她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倒是想一刀砍了柳明磊,但就算那样,程家依然是叛贼,与她并无半点好处。   今天梅子却刻意甩了那两只尾巴,拐进一个小胡同里,雇了辆马车,一直到玄武场。   玄武场已经是人声鼎沸,沿街两边的铁匠铺子发出此起彼伏的打铁声音。较热门的几个拍卖行早已挤满了人。   今日比往常要热闹地多,细心的人会发现,每家店铺的门口都插了两只小小的白旗。   这就表示,有某个举足轻重的人去世了,这便是江湖人的缅怀方式,以白旗替挽歌。   今天的玄武场将会发生两件大事。   第一件,缅怀晋国第一高手程霜。   第二件,她的随身宝剑,孤城剑,将会在今天被拍卖。   梅子径直来了玄武场最大的拍卖行,玄武堂。   玄武堂门口已经被挤地水泄不通,有资质进去的人早已坐定,没有资质的便挤在门外,大家都想亲眼目睹,那闻名天下的孤城剑,是怎样一番风采。   梅子站在门外最外层,横竖没有资质进去,便也不上前挤了,干脆后退了几步,遥遥看着。   这一看不要紧,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人莫不是宁王,正被一众女子团团围住。   他的小随从,虽武艺高强,面对手无寸铁的女子,却无能无力,只得无力地嚷嚷,“请各位小姐让一让,让一让。”   苏景辰看见梅子,便朝他招了招手。   他着贡品绸缎缝制的淡紫色衣衫,袖口是精致的云纹装饰,腰间镶嵌的碧绿朱玉好似散落的繁星,依旧是墨黑的发,温润的眼。   在他身后那片嘈杂布景的映衬下,仿佛一块出水的美玉,遗世独立。   这么风骚,也就怪不得旁人觊觎了。   众女子见眼前的美男子已有相约的女子,只好散去,谁叫自己的身材没有那女子标致又丰满呢。   梅子走了过来,“真巧。”   苏景辰微微一笑,“真巧。”又道,“夫人也来竞拍吗?”   梅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进都进不去呢。”   苏景辰道,“随我来。”   说完,带着她绕道了后门。   苏景辰的随从小柚子敲门,门开,小柚子递了厚厚一叠银票过去,开门的人四下看看没人,便放了三人进去。   有钱,真好。   梅子与苏景辰并行,小柚子在苏景辰身后,穿过小院子,便进了拍卖场,三人待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头。   拍卖会还没有正式开始,远远看过去,坐在上座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少都是梅子认识的。   是作为程霜认识的。   江湖人,言行自有一番随意,一个个摩拳擦掌,皆是对那孤城剑志在必得。   纵使这些工会头子再霸气凌人,也都曾是她的手下败将。   耳边有人说,“听说那孤城剑,一剑能劈开一座山,怪不得被称为天下第一剑。”   有人说,“听说那孤城剑足有千斤重,一剑能砸碎一座城楼。”   有人说,“听说那孤城剑杀人无数,剑下已有三五万亡魂。”   三五万?好像没那么多吧,梅子暗自想着。   梅子问苏景辰,“殿下可曾见过那世人皆惧的孤城剑?”   苏景辰答,“有幸目睹过。”   梅子生前向来剑不离身,他怎么会见得?   便问,“那剑究竟是什么样子?可曾有旁人说的那般神奇?”   苏景辰答,“一把剑神不神,全在于用剑的人。”   这个答案还真是,令人无法反驳。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台上响起鼓声,一共三下,三下之后,整个玄武堂,再也没有一丝声响。   是以静默缅怀第一高手的陨落。   梅子便也跟着众人一同沉默,她在心里迅速盘算,程霜之后,新的第一会是谁?   半炷香的时间过后,堂内渐渐恢复人声。   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突然,梅子听到一阵嚎嚎大哭的声音,正从苏景辰的身后传来。      ☆、赵二死了   苏景辰的随从小柚子哭地稀里哗啦。   他最崇拜的人死了。他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拜程霜为师,一切都还没来得及去做,她便去了。   苏景辰拍了拍小柚子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梅子这才认真看向这个看似普通的小随从,这一看,竟看出几分眼熟来。   这个人,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宁王的随从,与程霜与程家有这怎样的关系,其间与宁王又有多少牵扯?   还有那日,为何宁王会被叫作程家余孽?   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拍卖开始!”一个妖娆但不失庄重的声音将梅子的思绪拉了回来。   只见玄武堂正中间,一个华服女子站立于台上。   “今天的拍卖品只有一件,相必大家已经知晓。老规矩,价高者得!”   两个丫头抬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上盖着红绸布。   那红绸布起起伏伏呈现出一把剑的轮廓,定是那孤城剑了。   那女子报价,“一号藏品,孤城剑,起价,三万两黄金!”   此价一出,台下一阵骚乱,虽说那孤城剑是天下第一剑,却也是个铁打的吧,这个价格,未免太贵了些。   这是迄今为止玄武堂拍卖的最贵的一件藏品。   台下沉默了好一阵,终于有人跟价,“三万两。”   “三万一千两。”   “三万两千两。”   “三万五千两。”   ......   不断有人跟价,似乎得了这天下第一剑,便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似的。   梅子偏过头来,问道,“殿下,可有兴致?”   苏景辰微微一笑,并未作答。   梅子不解这是个什么意思,也不好多问,便又看向台上。   价格已经被抬到了八万两。   这把孤城剑是程霜的师父留给她的,据说造那把剑的时候,不过花了四五十两银子。   师父是用这四五十两银子买了铁,寻了隐居的陆铁匠打造成的。   孤城剑真正声名鹊起,是在程霜率十万大军,击退大梨国二十万敌军的时候。   程霜就是用的这把剑,斩杀了敌军首领。   晋国皇帝为了彰显本国神威,亲赐称号为天下第一剑。   当然,这个天下第一,敌国人民是不承认的,每个国家都想吞并他国,成为天下第一,所以每个国家都有一把自封的天下第一剑。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孤城剑的价格已经被抬到了十万两。   到了这个价位,叫价的人越来越少。   但依然有财大气粗的在加价。   “十五万两!”主持拍的女子声音都在颤抖。   “十五万两一次。”“十五万两两次。”   “二十万两。”一个样貌平凡的人突然加了五万两,一下子便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这人是何方神圣?   出价的人居然被看得脸红了,举手投足便花去二十万两黄金的人居然会脸红,这似乎不太符合逻辑。   所以,这人八成是代他的主人出面的了。   孤城剑要被一个神秘人拍去了吗?   “二十一万两。”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从最前排传来。   落日会会长赵长青,掌管江湖势力最大的帮派,武艺高强,却一直被程霜压了一筹。   是长青啊,是鞋底被磨出洞来也舍不得换新的长青,从前没看出来,居然这么有钱,梅子想。   赵长青报完价就后悔了,整个帮会的家当全部卖掉怕是也不够。   他只是太想当第一了,若是有了这天下第一剑,总该临到自己做这晋国第一高手了吧。   “二十五万两。”又是方才那个脸红的人出的价。   赵长青彻底焉了。   “二十五万两一次。”“二十五万两两次。”“二十五万两三次。”   “恭喜这位英雄竞得宝剑!”   那位被称作英雄的人走上台去,两个捧剑的丫头便将托盘交到他手上。   主持竞拍的美人问道,“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那人急吼吼地想下去,被提问,只好答道,“英雄不问出处,我可以走了吗?”   一句话噎地美人无话可说。   台下开始有人喊,“掀开看看,掀开看看!”   那人抱着托盘,就是不肯掀开那红绸布,三步并两步地下了台,到后台交了金子,乘一辆黑色马车,绝尘而去。   一口气不带歇的。   随身携带这样一笔巨款,看来是势在必得。   梅子有些遗憾,不知跟了她十几年的孤城的新主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玄武堂出来,已经到了晌午。   苏景辰与梅子告别,并约了三日后于宁王府商定开酒坊的诸项事宜。   各自回家。   梅子回到韩府,往西厢房走去,刚穿过大院子,就听见姜妈妈的大嗓门,“梅子啊,你可算回来了。”   梅子,“嗯。”   “赵二死了。”姜妈妈边说边作擦眼泪状。   梅子,“你说什么?”   姜妈妈哭道,“赵二快要死了。”   梅子到了西厢房,管家正在门口等梅子,房里两个大夫站在床前,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赵二。   梅子问,“怎么回事?”早上出门的时候,人还好好的。   管家答道,“好像是中毒了。”   大夫摇了摇头,没救了。   梅子问,“验了吗?”   大夫答,“□□。”   赵二躺在床上,脸色已经呈现紫红色,嘴角有血丝渗出,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来。   梅子对姜妈妈道,“去请三小姐过来。”   姜妈妈迟疑了一下。   梅子厉声道,“快去。”   从来见她都是一副要么木然,要么淡然的样子,这样严肃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   姜妈妈楞了一下,赶紧跑去喊三小姐。   赵二原本痛苦不堪的脸上竟挤出一丝笑容来。   梅子在床边,轻声问道,“疼吗?”   赵二用尽力气才吐出两个字,“不疼。”   换作平常,哪怕是一丁点的碰伤,他都会哭爹喊娘地叫疼,非得要吃上一顿好的才算行。   大约真的是太疼了,才会说不疼吧。大约是没了发牢骚的力气了,才会说不疼吧。   梅子问,“你今天吃过什么?”   赵二想了想,好半天才答道,“桃酥、烤红薯、芝麻饼,还有两个鸡蛋。”又是用尽了力气。   梅子问,“在哪里吃的?”   赵二没有回答梅子的话,只说道,“帮我照顾好翠妮。”声音已经微不可查,说完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梅子拿出帕子来帮他擦拭,一边答道,“好,我帮你照顾翠妮。”   赵二再也说不出话来,眼里的神色也越发暗淡。   他侧着身子,定定地看着门外。   终于响起脚步声,是三小姐来了。   韩琳儿迈进门槛,抬眼便看见床上的人,脸上却写满诧异。   她还没来得及走到窗前,赵二便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梅子是穿越之后第一次见着三小姐,从前总是听赵二念叨,三小姐这样这样,三小姐那样那样。   赵二说,府里请了大夫,可千万别是三小姐病了。   赵二说,府里新请了厨子,可千万要合三小姐的口味。   赵二说,府里大夫人上店拿了好多绸缎,他觉得那件浅粉色最衬三小姐的肤色。   赵二说,他最爱的人是三小姐。   能在死前再看她一眼,他已经很满足了。   韩琳儿走到窗前,问道,“这是赵二?”她从来不知道有人这样爱恋自己。只觉得这个人眼熟,却不知道名字,方才姜妈妈说了她才知道。   梅子答,“是。”又道,“他生前最仰慕三小姐的才华,所以请了小姐来。”   赵二已经死了,他所爱的人要清清白白地嫁个好人家,便不能让人留下任何话柄来。   不管这三小姐是个有才的还是没才的。   韩琳儿本身是个善良的人,虽不太认识这个赵二,但见人死了总归是于心不忍的。   “我能帮上什么吗?”她问道。   梅子答,“已经很好了,三小姐请回吧。”   韩琳儿将头上的一支发簪取了下来递给梅子,“多少可以卖点钱来,好好葬了吧,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梅子接过发簪,“多谢。”   韩琳儿便转身走了。   管家对梅子说道,“好好梳洗一番,换身好衣裳,两个时辰后,我带人来入棺。”   一屋子的人离开后,梅子将韩琳儿的发簪放在赵二胸前,替他擦脸梳头,挑了件最贵的衣裳给他穿上。   做好这些之后,梅子便坐在床前面的椅子上。   自她穿越之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赵二了,平常见得最多的人也是赵二了。   他们不是真夫妻,亦没到兄妹之情的深度上,仅是两个无奈被捆绑在一起的人,相处不过大半个月。   他长得不好看,胆小如鼠,爱占小便宜,经常对她大呼小叫,但在别人侮辱她的时候,也是他挺身而出。   这就够了。   梅子想,他若不是遇上了自己,会不会就不会遭人毒害,也许一生穷困,但不至于小命不保。   背后下毒之人,必然是韩家的某个人。   将来这个人,是一定要为他陪葬的。   桌子底下有一小块桃酥的碎渣,梅子将那碎渣渣用干净的手帕仔细包了包好。   管家带着几个伙计,将赵二的尸体抬进了棺材,梅子只站在一旁,一如一个呆子。   管家问,“不再看最后一眼了?”   梅子答,“不看了。”   管家便命人封了棺。   第二日便办了葬礼,灵堂就设在韩府西厢房。   一个赶马车的小厮,原本是不需要什么葬礼的,但梅子执意要办,她还要风风光光地办。   来参加葬礼的人却出现了十分极端的两极分化,一端是韩府的下人们,以车夫为主,一端是最尊贵的皇亲国戚。   苏景辰和纳兰寻风都过来了。   苏景辰觉得,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应该来。纳兰寻风说,这是他的妹夫,他必定会来。   韩府的人原本就听闻过梅子与宁王苏景辰的流言,没想他竟会来。   苏景辰不以为然,身正不怕影子斜。   原本韩家的主人们是不想过来的,但宁王与公主府的都来了,他们又岂敢不来?   韩大小姐与三小姐也到了。      ☆、击鼓鸣冤   梅子身披白色丧衣,站在赵二的灵位前,她脸上毫无表情,一滴眼泪也没有。   梅子上一世本就是驰骋战场之人,见惯了生离死别,她亲眼见过自己朝夕相处的部下被敌人的刀剑淹没,她早已明白,眼泪无用。   平常与赵二要好的几个小厮哭地十分伤心,这才算有个葬礼的样子。   韩雪儿到苏景辰身旁,拿着帕子抹眼泪,梨花带雨的样子十分惹人疼惜。   苏景辰感觉十分不自在,这真是一个虚伪的女人,前几天还将人打了,今日却又哭得如此伤心。   苏景辰便问,“韩小姐为何如此伤心?”   韩雪儿将眼角的泪水擦干净,“赵二怎么说都是我韩家的人,我看着他死的惨,心生怜悯。”   苏景辰面无表情道,“小姐真是好心肠。”   韩雪儿又擦了擦眼泪,“多谢殿下夸奖。”   这是夸奖?   苏景辰不再说话,无话可说。   梅子到韩雪儿面前,直接问道,“赵二是你杀的吗?”   这个女人,她疯了吗?她在说什么?!   此话一出,满屋俱静。   韩雪儿气得满脸通红,“梅子,我知你丧夫悲痛,但也不能随意冤枉别人,你有什么证据?!”   梅子道,“我也就随便问问。”又道,“大小姐便开始问我要证据了吗?”   平常韩雪儿爱用鞭子抽人,这会儿最想做的事就是抽死赵二的这个臭婆娘。   但宁王和纳兰大人都在,可不能坏了自己的温婉形象。   韩雪儿对苏景辰哭诉,“殿下,你可要为我做主。”   苏景辰没说话,实在是懒得理她。   梅子走近,异常平静地问道,“赵二是你杀的吗?”   韩雪儿气急败坏,大声道,“不是我杀的!”   梅子仔细看了看韩雪儿,幽幽道,“好吧。”   这就,完了?   呆子就是呆子,旁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梅子原本也没打算从韩雪儿嘴里套出什么来,只是一时兴起,也就那么一问,真要准备定她什么罪,必然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了。   何况,真凶是谁,还不一定。   韩宗纬与夫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女儿受欺负,愣是没敢动一下,宁王都没说话,他们又哪敢?   葬礼结束后,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   最后只剩下苏景辰一人,他站在门外,看着屋子里身着丧服的女子,他竟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本来想好的安慰的话语,反而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好问道,“你,还好吗?”   梅子将丧服脱下,答道,“挺好的。”   苏景辰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差人叫我。”   梅子道,“好。”又道,“殿下是不是想问,为何一个死了丈夫的人竟一点都不伤心,甚至一滴眼泪都没有。”   苏景辰被说中心事,没有回答,便是默认了。   梅子自己答道,“他心有所属,我亦心有所属。”她对自己的感情向来不加遮掩。   苏景辰问,“不知姑娘心里的人是谁?”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这种场合下问这种问题,十分不妥。   他平常谨言慎行惯了,一句话要在脑子里过上三五遍才肯说出口,今天这句话,竟然是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梅子答道,“无上的权利和无限的金钱。”   但凡是个人,哪有不喜欢权势和金钱的?   听她这样一说,苏景辰竟松了口气。   那便是,还没有喜欢的人,可以这样理解吗?苏景辰只在自己心里问了下,并未说出口。   他看了看天色,似乎要下雨了,“那我先回去了。”   梅子将苏景辰送到门口便回了西厢房。   将房门关好,拿出银针来,插进赵二吃剩的桃酥渣渣里,银针果然变黑了。   这桃酥是韩雪儿做给纳兰和宁王的,半路上被梅子讹来一盒。在此之前,这桃酥是绝对不会有毒的。   韩雪儿可不敢也不舍得给宁王下毒。   前天晚上,梅子吃了两块,至今平安,剩下的便都被赵二拿去了。昨天早晨出门,赵二还没有出事。   下毒之人定是在她出门之后了,梅子想。   赵二说他吃过桃酥、烤红薯、芝麻饼,鸡蛋。   目前已知桃酥有毒,烤红薯、芝麻饼和鸡蛋暂时还不确定。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昨天上午,赵二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梅子去后厨问了打扫的妈妈,那妈妈说她记得很清楚,赵二早上吃了一个芝麻饼和两个鸡蛋。   梅子便问,“妈妈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那妈妈答,“因为赵二去的晚,就只剩下一个芝麻饼和两个鸡蛋了,原本还以为没人吃了,想着喂狗的,被赵二半路子给拦下了。”   梅子又问,“那芝麻饼和鸡蛋可是直接从后厨拿出来的,中间可曾经过别人的手?”   妈妈答,“这个绝对没有,那赵二是直接从我手里拿走的。”   梅子道,“谢谢。”说完便走了。   妈妈站在原地,对着梅子的背影喊道,“梅子,你不呆啦?”哪个呆子能有这样清楚的条理?   梅子回过头来,“不,我是呆子。”   你不是呆子,你是骗子,那妈妈心想。   如此,便还剩下烤红薯这一个疑点了。   街上卖烤红薯的小贩随处可见,韩府门口不远处便有两个。   梅子便到小贩那问,“昨天上午,你在这里吗?”   小贩感到莫名其妙,反问道,“你问这干啥?”   梅子直言道,“我夫君吃了你卖的红薯死了。”   小贩吓了一跳,你这个女子,怎么这样说话,说出这种话竟然一点铺垫都没有。   鹅黄的衣,朱红的唇,脸上半滴眼泪都没有,这个样子,哪里像刚死了丈夫的。   小贩十分不开心,感觉触了霉头,怪不得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卖出去几个,不耐烦道,“脑子有毛病。”   梅子答,“你还真说对了,我有点呆。”   小贩竟一时不知怎样应对,平常人被骂作脑子有毛病,必然会有一番争吵,这女子竟然作这番回答,八成是真的有点呆。   这样一闹,小贩反而放下了戒备,无奈地问道,“那你这个小呆子到底想干啥?”   梅子还是那个问题,“昨天上午,你在这里吗?”   小贩想着早点摆脱眼前的麻烦,十分配合地答道,“昨天上午,我在这里。”   梅子又问,“可曾有个满脸麻子的人来买过你的红薯?”   小贩想都没想,便答道,“没有。”   梅子重复了一遍问道,“昨天上午,可曾有个满脸麻子的人来买过你的红薯?”   这个呆子!   “我不是说过了吗,没有。”小贩有些不耐烦。   “哎,等等,满脸麻子的人,让我好好想想。”小贩终于有了点印象,“对,那个满脸麻子的人买红薯了,但不是在我这买的。”   梅子便问,“在哪买的?”   小贩指了指不远处,“在那边。”边看边说道,“那个人今天没来。”   梅子问,“你认识他吗?”   小贩答,“不认识,以前没见过,就昨天上午见过一次。”   梅子问,“若是再见着,你认得他吗?”   小贩嫌麻烦,便答,“我哪认得。”有那个空功夫,还不如多吆喝两声,多卖点红薯了。   梅子拿出几两银子来,“若是再见着,你认得他吗?”   小贩赶紧接过银子,“认得认得,那人个子高高瘦瘦的,国字脸,我记得很清楚,别人都是卖三文钱一斤,只有他卖一文钱一斤,特别气人。”   小贩十分热情地留下了自己的地址,随后说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这便是有钱的好处了。   梅子又给了那小贩几两银子,“你若见着那个人,来韩府找梅子。”   小贩接过银子,笑地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上了,“姑娘放心。”   这便又是有钱的好处了。   像宁王那样的有钱人,是不是门都不用出,便可搞定天下事了。   梅子上一世尚武,惯以武力解决问题,无往不胜。这一世,武力暂失,唯一金钱傍身了。   所以,与宁王合开酒坊,也事不宜迟了。   只是要先帮助赵二鸣个冤。   第二日,庭州知府门口,便有人击鼓鸣冤,此人正是梅子。   寒冬腊月,她却衣着单薄,中衣外头只罩了两层轻纱,最外头也是最保暖的便是宁王的那件白狐狸毛的披风了。   看样子不像穷得没有衣裳穿的人。   看见的人难免会问,“姑娘,你不冷吗?”   梅子裹了裹披风,“冷。”   “那你为何不多穿点?”   “因为我喜欢啊。”   问的人便不再说话了,只在心里说,又是个爱漂亮不要命的。   这个爱漂亮不要命的梅子,很快便被请进了知府大堂。   庭州知府王现是个十分好色的人,听说击鼓的是个貌美的小寡妇,便打起十二分的热情升了堂。   梅子跪在大堂上,仔细阐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王现的位置上看下来,居高临下,刚好可以看到薄纱下隐约起伏的酥胸。   这女子穿成这样,明显就是来诱惑人的吗不是。   对于这种□□裸的暗示,王现一向很懂。   他听完梅子的陈述,义愤填膺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如此欺负良家妇女,真当我大晋国的律法是儿戏吗?!”   说完竟走了下来,亲自扶起梅子,“姑娘请放心,我本官必会查出这幕后凶手来。”   梅子站起来,“多谢了。”   她捏了捏攥在袖口里的银票,看来是遇到了清官,省钱了。   王现,一听这个名字,便是正气十足的发音。      ☆、三人行   玄武场拍卖孤城剑那天,宁王约了梅子三日后商议开酒坊的事情。   他怕她因为失了丈夫,暂时无心此事,便差人来说,此事可以缓缓。   梅子回信,过了年便是梅花盛开了,此事不宜再拖。   花期不等人,若想酿得最醇香的梅花酒,便要抓住最芬芳的梅花季。   一早,纳兰寻风却先来了韩府,他从大门口便开始大叫,“小妹,小妹。”   梅子正坐在西厢房门口的椅子上发呆。   平常除了联系体能,她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最爱做的便是发呆了,有时候一呆能呆上一整天。   从前觉得赵二聒噪,现在倒是清净了,却又升起一股子深深的孤独感。   直到纳兰寻风走近了,她才发觉。   “走,带你散步去。”   “嗯。”   梅子喜欢散步,程霜亦喜欢散步。   纳兰寻风不喜欢散步,但他喜欢陪人散步。   梅子与纳兰寻风并肩走在前头,后面远远跟着公主府的六轮马车。   “小妹,与我说说你与阿霜,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吧。”   梅子答,“从前,她救过我的命。”   纳兰寻风道,“行侠仗义,倒也真是她的风格。”   梅子随口编道,“一天,我外出,遇到劫匪,那劫匪头子非要抢了我去做他的压寨夫人。是姐姐她恰好路过,救下了我。”   纳兰寻风自然信了,他一向很好诓骗。   “妹夫的事情,我一定会找人帮你查清楚,不会让他枉死。”   梅子却道,“这件事情,纳兰你先不要插手。”   纳兰寻风道,“你不是该叫我兄长吗,为何叫我纳兰?”   梅子笑了笑,“你不觉得纳兰两个字读起来特别风流倜傥、俊朗怡人吗?”   让她一个二十五的人叫这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兄长?虽然她现在的身体只有十六岁。   纳兰寻跟着笑,“小妹你真是太有眼光了,哈哈哈,纳兰好啊,纳兰。”   从前程霜也是这样称呼他,纳兰。   “小妹你不要太伤心,将来我帮你寻个好夫君。”纳兰寻风就是担心她丧夫心痛,特地跑来陪她。   梅子却答,“好。”   一般女人,哪能在自己丈夫刚死没几天的时候就想着再嫁的事。这个答案着实让纳兰寻风一愣,她这是伤心过度吗?   “妹夫在天之灵,定也希望你开心一些。”纳兰寻风继续安慰她道,“就像阿霜,她定然不想看到我终日伤心。”   梅子轻轻一笑,她的笑容像一抹春风,轻易吹散了空气中的寒意,“纳兰,你能这样想,真好。”   纳兰寻风道,“我有个好人选。”   梅子问,“谁?”   纳兰寻风指了指前方。   阳光下,一个白色身影漫步走来,风吹起他的衣衫和发梢,更显得那人身形潇洒。   梅子浅浅一笑,“是他啊。”   纳兰寻风兴致十足,“你觉得他怎么样?”   梅子认真想了想,非常认真地想了想,才答道,“我觉得这人,人是不错,长得好,又有钱。”   果然是已经嫁过一次人的人,谈起这种事情来,居然都不带羞涩一下的。   梅子想,若是能攀上他的身份,是不是离复仇就又近了好几步了呢?抛开家仇不说,他也是个十分适合托付终身的人呢。   毕竟她今后还是要生活的,复仇是她的使命,却不是她的全部。   只是刚好,他的身份是那样。   只是刚好,而已。   纳兰寻风信誓旦旦,“小妹,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看他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抢人就范,逼人洞房呢。   梅子看着纳兰寻风的样子,十分欣慰,你开心就好啊,纳兰。   苏景辰亲自过来接梅子商议开酒坊的事情,他原本是坐着马车的,但不知为何,越是离韩府近了,他就越是心慌,干脆下了马车,走着去,也好平复一下心绪。   今天的衣裳是试了好几件才定下来的,等穿出门了,却又觉得不好看了。   一定是衣裳的问题,而不是我的问题,是这个衣裳令我心绪不宁,一定是这样的,苏景辰想。   远远就听见纳兰寻风在招手,“苏公子,苏公子。”   苏景辰听到纳兰寻风的声音,这才仔细往前方看。走地近了些便看得清楚了。   那女子今日亦是一袭白衣,她步伐沉静,却又不失轻灵。她目光坚毅,却又不失柔和。   苏景辰觉得今天自己这身白衣,穿得异常合适,领口庄正,袖口服帖,下摆不长不短,怎么都是刚刚好。   梅子福了福身,“见过殿下。”   纳兰寻风对梅子佯装生气道,“小妹,你无须这般客气。都是一家人。”说完偷偷给梅子递了个眼色。   梅子答,“尊贵有别,该有的礼节是一定要有的。”   苏景辰看见梅子披着他那件白色披风,心里高兴,不知怎么的竟顺着纳兰寻风,说了这样一句话,“都是一家人。”   梅子微微一笑,“是。”   话一说完,三个人竟都转不过弯来,这是怎么了,就成了一家人了?   最后是纳兰提议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三个人今日在此,义结金兰吧。苏公子和小妹以为如何?”   梅子答,“我是无所谓的。”   苏景辰答,“不妥。”又解释道,“我是你舅。”   这个理由,还真是无法反驳。   纳兰寻风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人结为金兰吧。我与小妹原本就是义兄妹相称,无须再结了。”   苏景辰第一个反驳,“不妥。”   纳兰寻风忙问,“有何不妥?”   你是不是喜欢她?   苏景辰答不上来,但他就是不想与她结成兄妹,便答道,“不妥就是不妥,哪里有为什么。”   梅子解围道,“纳兰你就不要强人所难了。我与殿下,原本就是身份悬殊。”   苏景辰不想梅子误会,却又寻不出个好的由头,只好道,“不是这样的,是我不配与姑娘结亲。”   纳兰寻风终于寻到苏景辰话里的漏洞,忙起哄道,“原来苏公子你想的是结亲!怪不得不肯与我们结金兰,原来你想结亲!”   苏景辰的脸红地像涂了胭脂似的,又急又气道,“纳兰,你小子想哪去了?!”   纳兰寻风哈哈大笑,“苏公子虚伪,敢想不敢认,苏公子乃真虚伪。”   苏景辰干脆不去理会他了,对梅子抱歉道,“希望姑娘不要介怀。”   梅子瞧着苏景辰被欺负的样子,竟生出几分同情来,安慰他道,“没有关系。”   苏景辰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会在这里?”   梅子答,“等你。”   纳兰寻风接着答,“等地好生心急。”   苏景辰抬起手来,佯装打他。   纳兰寻风抬起胳膊护着头,一边躲在梅子身后,“小妹,救我。”   苏景辰不好靠梅子太近,左右抬手,都是够不着躲在后头的纳兰寻风。   梅子正面是苏景辰,后面是纳兰寻风。纳兰寻风是嬉闹玩笑,苏景辰面上却是通红。   两人正僵持着,梅子却突然蹲下身来。   苏景辰趁机将纳兰寻风捉了住。   气得纳兰直叫唤,“小妹,你哪能胳膊肘往外拐?”   梅子笑而不语,她前一世就爱捉弄他玩,刚才纯属是习惯使然。   苏景辰拧住纳兰寻风的耳朵,“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胳膊肘?”   此话一出,三个人又是一怔。   这绕来绕去的,咋又成了一家人了,这是怎么绕回来的?   苏景辰站在原地,已经忘了去拧纳兰寻风的耳朵了,只觉得脸上热乎乎的,定是被纳兰这个不省心的小外甥给气的。   梅子看着苏景辰的样子,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因为他的样子实在太像一个被恶霸□□却又半推半就的大姑娘了。   他今年二十六岁,换做旁的人家,小孩都该生了三五个了。   这个年纪这个身份,虽说尚未娶亲,但也早该历经人事了,居然也会脸红?   最后,苏景辰对纳兰寻风使出了杀手锏,“纳兰,你今年过年的压岁钱,没有了。”   纳兰寻风一听,这可不得了!赶紧跪下来抱着苏景辰的腿,“舅舅啊,我的亲舅舅,请收回成命吧。”   苏景辰佯装生气,大声问道,“你可知错了?”   纳兰寻风忙不迭地点头,“我错了,知错了。”   苏景辰问,“那你错在哪里?”   纳兰寻风想了想,答道,“我不该调侃你与我小妹。”   苏景辰道,“不是,不是那个错。”   纳兰寻风便问,“那是哪个错?”   苏景辰道,“我哪知道是哪个错?”   纳兰寻风问,“那到底是哪个错?”   苏景辰想了想,道,“好像是没有什么错。”   纳兰寻风问,“那您老为何扣我压岁钱?”   苏景辰道,“我哪知道。”   梅子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这两个人究竟在说什么?   眼前这个,是那个传说中稳重淡然的宁王吗?似乎是不太像。   简直是太不像。   苏景辰对自己的表现亦是十分不满意,他也实在想不通,自己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表现?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用表现这个词。   除非眼前有十分在乎的人。   苏景辰看着梅子与纳兰寻风,心里想,一定是自己太在乎这个小外甥了。   一定是这样。      ☆、舅舅与舅母   前面一家叫楼兰阁的酒楼,有络绎不绝的食客,看起来生意不错。   这是柳明磊的产业。   他剿灭叛贼有功,如今风头正胜。生意也是红红火火,比一般的店红火地多。   当然,与招财王苏景辰的店相比,还是欠了火候。   梅子停下来,“不如就这家?”   纳兰寻风却摇了摇头,“不如去苏公子的店,就在隔壁街。”   苏景辰看来看楼兰阁几个字,“就这家吧。”说完便请了梅子先进。   纳兰寻风只好跟在后面,一边埋怨了一句,“哪里不好,偏去他的店。”说的自然是柳明磊。   晋国人都知道,是柳明磊亲手处决了程霜。   一个是英雄,一个是叛贼。   三人去了二楼,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从窗户外下面看,可以看到街上一派繁荣,人们会说,是英雄保卫了晋国的安宁与繁华。   至于是真英雄还是假英雄,便不是市井百姓可以分辨地出来的了。   纳兰寻风负责点菜,七七八八地叫了一桌子,横竖有他舅舅在,挑贵的点。   苏景辰与梅子说了开酒坊的初步预算,包括选址及装饰。   地址就在这楼兰阁的正对门,一共三层,与这楼兰阁大小相当。   这条街多是食肆,他们便在这开个酒坊,一般的酒坊,多开在街外边略偏僻的地方,顾客多以酒楼和散户为主。   苏景辰与梅子的酒坊却打算开在闹市。   一般的酒坊,店里鲜少有供人吃喝的位子,他们只卖酒,不卖菜。   苏景辰与梅子的酒坊,二楼和三楼布置地与一般酒楼食肆无异,食材却只有佐酒的小菜,没有硬菜,只有小菜。   诸如花生米、茴香豆、酸黄瓜、酱牛肉等。   下酒菜贵在少而精。   食客的注意力,便会全部转移到酒上来。   吸引的也都是真正爱酒之人。   苏景辰将自己的构想与梅子详细说明。   梅子仔细听完,对苏景辰又是一番刮目相看。,与这的人为友,真是万幸。   纳兰寻风对做生意没有兴致,点好了菜便朝着窗下看美人去了。   “快看,有美人。”纳兰寻风道。   梅子自然是没有兴致,苏景辰亦无动于衷。   “小妹,好像是你家的。”   梅子这才往纳兰寻风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韩雪儿。   好巧不巧,她也进了这家酒楼。   韩雪儿在楼兰阁门口看见苏景辰的马车,便觉得自己应该进来。   向来缘分是天定的,姻缘却是要靠人去争取的。   她身后跟着两个贴身丫头。   韩雪儿上了二楼,纳兰寻风招了招手,“韩小姐,这里这里。”这般热情,好似约好的一般。   韩雪儿走过来,行了礼,“真巧。”   纳兰寻风站起来,“韩小姐有约了吗?”   韩雪儿答,“没有。”   纳兰寻风招呼道,“小姐若是不介意,便一起吧。”又指了指苏景辰道,“他请客。”   不等请客的说话,韩雪儿便坐了下来,“如此,多谢宁王了,多谢纳兰大人。”   苏景辰什么也没说,对梅子无奈地笑了一笑。梅子亦没有说话,此时这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纳兰高兴就好。   韩雪儿见梅子坐在苏景辰旁边,而自己却坐在他对面,满肚子的不高兴,脸上却依然是笑地温柔。   她对梅子关切道,“世事无常,梅子节哀。”   梅子抿了口茶,道,“我已经报官了,相信很快便能帮他报仇了。”   韩雪儿可不怕,因为赵二不是她杀的。   这个小呆子,小寡妇,居然想威胁本小姐,真是天真!   苏景辰帮梅子添了茶水,“这样热乎一些。”   纳兰寻风学着苏景辰的样子,帮韩雪儿倒了茶水,可谓十分殷勤。   宁王定是被这□□蒙蔽了双眼!韩雪儿恨恨地想着。看看她,大冷天的都穿地什么,居然还露着锁骨,还有□□,透过薄纱,能看见一片雪白,这样也不怕冻死!   苏景辰对纳兰寻风道,“纳兰公子,关下窗。”   她会冷。   贴身随从们都被打发出去了,纳兰寻风只好亲自关了窗,一遍对韩雪儿道,“这样就不冷了吧,韩小姐。”   韩雪儿打小就喜欢别人对自己献殷勤,听得纳兰寻风的关心,心情才算好了一点。   小二上了菜,其中有道如意燕窝,用四只精致小碗盛放。   韩雪儿亲自将其中一小碗端到梅子面前,“梅子,你尝尝看。”   梅子便尝了一口,口感香滑,十分爽口。   这楼兰阁的名声果然也不是虚的。   韩雪儿十分关切地问道,“味道怎样?”   梅子答,“还不错。”   韩雪儿端起一勺,尝了尝,对梅子说道,“这种珍馐,想必梅子你是第一次吃,若是吃不惯,换一道菜吃便好了,不必勉强的。”   言外之意便是,梅子你这个低贱的人,与我们这些富贵之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前听说你与赵二,每顿都是大蒜炒韭菜,来,尝尝这道莲蓬豆腐。”韩雪儿边说边为梅子夹菜。   梅子更正道,“是韭菜炒大蒜,不是大蒜炒韭菜。”说完尝了尝韩雪儿夹来的莲蓬豆腐。   “好吃。”梅子真心说道。   她说好吃便是真的感觉好吃,并不会因为夹菜的人是韩雪儿而说成不好吃。   苏景辰便也夹了块莲蓬豆腐,尝完也说道,“好吃。”   其实,那个啥,那个盐,还可以少放那么一丁点儿,现在这个还是有点咸了,要是那个盐能再少放那么一丁点儿,便是真好吃了。   “真好吃。”苏景辰补充道。   韩雪儿自己也夹了块尝了尝,十分享受道,“真好吃。”她看了看苏景辰,又道,“真是荣幸,能与殿下口味一致。”   纳兰寻风看大家都盯着那道豆腐吃,并且看起来十分好吃的样子,也赶紧尝了尝,“好吃。”   方才咽地太快,那豆腐是怎么个味道,纳兰寻风还真没品出来,美人都说好吃了,必定就是真的好吃了。   梅子夹了块野兔肉,尝了尝,说道,“这兔肉不错。”   韩雪儿满脸不可置信道,“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能吃兔兔呢?”她用十分惊悚的目光看着正在咀嚼兔肉的梅子,仿佛看着一个吃人肉的怪兽一般。   梅子没有理会韩雪儿的大惊小怪,又夹了一块,吃得甚是开心。   苏景辰从来没有吃过兔肉,也是觉得那毛茸茸的小东西着实令人下不了口,但看着梅子吃地十分美味的样子,也想尝一尝。   菜是纳兰寻风点的,他自然是吃得的,但听到韩美人说不能吃,老半天也没好意思动筷子。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呢?   梅子挑了块兔子腿给苏景辰,“尝尝吧,火候不错。”   眼前是一块烧地外焦里嫩的肉,哪里还有毛茸茸的样子。苏景辰便尝了尝。   这一尝不要紧,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兔腿比鸡腿鸭腿各种腿好吃多了!   梅子舀了半勺汤浇在苏景辰的兔腿上,“这样,沾点汤吃,味道更好。”   苏景辰一尝,果然!   韩雪儿瞧着梅子吃菜那样,还沾汤,那是乡野妇人才有的野蛮习惯,这呆子,也不嫌丢人。   同样时吃野兔腿,在韩雪儿眼里,梅子是乡野妇人的吃相,苏景辰却是十分性感的吃相。   他嘴角边有一滴汤差点滴了下来,肉汤染在他的唇上,很想让人舔上一口,宁王的唇舌,想必是十分柔软。   韩雪儿痴痴地想着。   梅子递过来手帕,“汤,汤滴下来了。”   苏景辰十分自然地接了过来,擦了擦嘴角,他看了看黄布帕子上的汤汁,“脏了,我把我的还给你。”   苏景辰说完,将自己的绢丝帕子递给了梅子。   梅子也是十分自然地接了过来,她摸了摸这帕子的质地,“回头我改成头花,这料子作帕子用,有些浪费了。”   真丢人,低贱之人果然上不得台面,韩雪儿好心道,“我那里还有一些头花,回头我让人送你那去。”   梅子看了看韩雪儿,“好。”   韩雪儿十分得意,你这种人啊,只配用本小姐用剩下的不用的东西。   苏景辰对梅子道,“我府上还有些珠花首饰,都是这几年我外公送过来的。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他对她不是怜悯之情,纯碎是觉得那些那些珠花适合她,仅此而已。   纳兰寻风调侃道,“苏公子,你一个单身汉,府上怎么会有女人用的发饰,莫不是金屋藏娇?”   苏景辰答道,“不是,是我那外公送来的。”   苏景辰的外公,是中途岛的岛主,瞧着自己最疼爱的大外孙,二十六岁了,连个王妃都没娶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每次见面都要催促一番,并抬来好几箱的绸缎首饰,说是给自己的大外孙媳妇准备的。   最最富饶的中途岛岛主送的发饰,必是绝美精品,用料全是最昂贵的金银,最瑰丽的珠宝,请最鬼斧神工的巧匠打造。   纳兰寻风估摸着,得讨上几件,回头好讨美人欢心。   “小舅舅,我也要。”纳兰寻风撒娇道。   苏景辰无奈,“你要发饰做什么?你又不是女子。”   纳兰寻风继续撒娇,“要嘛,要嘛。”   这还真是纳兰一贯的风格,从前他向自己讨要东西,也是这幅德行,梅子边想边笑。   苏景辰可不吃他这套,“方才,我已经全部赠人了,没有了。”   纳兰寻风不依不挠,“那我预支一下今年及明年的,等你那财主外公再送来,就直接抬到公主府吧。”   苏景辰摇了摇头,“不行,那是我外公给未来的宁王妃准备的。”   纳兰寻风,晃了晃苏景辰的胳膊,捏着嗓子,娇羞道,“夫君--,给我嘛,给我嘛。”   苏景辰无奈,只得说,“绸缎首饰还真不行,但今年的压岁钱,就不给你扣了。”   纳兰寻风这才撒手,可怜巴巴地看向梅子。   梅子最受不了他这套,只好道,“过年,我也给你包个大红包。”   她差点分不清,自己这是认了个兄长还是认了个小弟。   纳兰寻风作点头哈腰状,对梅子与苏景辰谢道,“谢谢大哥,谢谢大嫂。”   这小子,真是没大没小。   什么大哥大嫂的,明明是舅舅舅母,苏景辰心想。   突然他就红了脸,什么舅舅舅母的,应该是舅舅与小妹才对。   一定是这个纳兰,绕来绕去的,把人都绕晕了。   一定是因为这个纳兰。      ☆、柳明磊   韩雪儿听到苏景辰说未来王妃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一颤。   未来王妃,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四个字更动听的了。   所以她韩雪儿说一定要成为宁王妃的,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宁王府。   宁王把他外公送给未来王妃的头饰全部送给了梅子,这让韩雪儿恨地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正当这时,二楼楼梯口走过来一个人。   韩雪儿看见那人,即刻便有了主意。   君富贵右手提了个鸟笼子,晃悠悠地就过来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待走近了,看见韩雪儿在,登时换了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韩大美人,这可真巧。”   韩雪儿道,“君小少爷。”   君家从商,仅有一两个在朝官员,君富贵不认得苏景辰与纳兰寻风,只当是一般的公子哥儿。   韩雪儿见苏景辰与纳兰寻风没有说话,便也不敢说出那两人的身份,只是拿眼提示君富贵。   君富贵哪里看得懂韩雪儿的暗示,只当她是给自己抛媚眼呢。   他问候好韩雪儿,眼睛便放在了梅子身上,这小娘子,□□真大。   苏景辰看君富贵对着梅子一副色眯眯的样子,心里十分不爽,脸色也就没那么好看了。   这人,怎么能对人姑娘家如此无礼!   纳兰寻风面上也是不好看,这人,怎么能对韩美人如此轻薄地语气说话。   君小少爷,就是那个无故暴打赵二的君家小少爷了,梅子看了看君富贵,心里替君老爷子惋惜,可怜君老爷子一世英名,竟会有这样的后代。   一时间,桌上的气氛异常紧张。   君富贵不自知,依旧一副无赖相,挑了韩雪儿与梅子中间的位置,“小姐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梅子早想见识一下这位君小少爷,“不介意。”   与此同时,苏景辰的声音响起,“介意。”   众人全部看向他来。   苏景辰只好解释道,“我这里靠窗户近一些,会舒服很多。”说完将自己的椅子往梅子那边挪了挪,是让君富贵坐在他与纳兰寻风中间。   纳兰寻风也是不喜君富贵,把自己的椅子往韩雪儿身边挪了挪,这样就腾出了好大一块位置给这位君小少爷。   君富贵不知这两人的身份,还以为别人是敬重他。   但他可不想夹在两个大男人中间,正要拒绝那个位子,脚下却被韩雪儿踢了一下。   敢拒绝宁王与纳兰大人的让座,他是不想活了吗。   君富贵脚下一疼,低头看到是韩雪儿踢自己,还以为是美人与他调情,便嬉笑道,“你,踢我干嘛?”   韩雪儿十分无奈,只得说道,“你们药房不是挺忙的吗,快去忙吧。”   省的惹麻烦。   梅子想会一会这纨绔少爷,便挽留道,“再忙也得吃饭吗不是。”   君富贵一听,这就更不能走了,这小美人是对自己有意思啊这是,送到嘴里的羊,不吃白不吃。   “小二,再加几个菜,上最好的酒,今日这顿,少爷我请客。”君富贵洋洋得意。   纳兰寻风瞄了瞄苏景辰,那意思是说,看,给你省钱了。   苏景辰回瞄了一下,那意思是说,哼,本王可不差那点钱。   君富贵又点了一大串菜,像纳兰寻风一样,专挑贵的点。   看得梅子都替那君老爷子肉疼,这败家孙子。   韩雪儿介绍道,“这位是苏公子和纳兰公子。”又指了指君富贵道,“这位是君公子。”   君富贵不乐意了,“认识的人都叫一声君小少爷。”   韩雪儿恨不得把君富贵那张嘴给赌上,这蠢货在宁王与纳兰大人面前,自称大少爷小少爷的,是不想活了吗。   君富贵瞧了瞧梅子,“这位小姐尊姓大名?”   梅子答,“梅子。”   君富贵忙赞道,“梅子,真是一个好名字,像梅花一样美艳。人如其名。”   梅子却答,“不是梅花的梅,是梅子的梅。”   是酸酸甜甜略带苦涩的梅子,不是那美艳的梅花。   君富贵没耐心咬文嚼字,“梅花的梅与梅子的梅,不就是同一个梅嘛。”   梅子不再理会。   君富贵想了想道,“梅子,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这种搭讪方式,真是老掉牙了。   君富贵还真不是在搭讪,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   韩雪儿对君富贵提醒道,“梅子,是赵二的遗孀。”   君富贵听到赵二两个字,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很快便被盖了过去。   就是这样一闪而过的不安,却也被梅子捕捉到了。   君富贵是打过赵二,但他那样的个性,只要没死人,是不可能产生不安的情绪来的。   要么是自己低估了君富贵的良心,要么赵二之死,与君富贵有关。   原本,自恃清高的韩雪儿对君富贵是何等厌烦,今天却百般提点护佑他,这两人就像是,一条船上的人。   君富贵点好菜,清了清清嗓子,“这家店是我表哥开的,今后你们过来,提我的名字,有折扣。”   梅子问道,“能免费吗?”   君富贵在美人面前十分爱逞强,生怕丢了面子,便大手一挥,“记在我的账上。”   要是赵二还活着,该天天带他来吃。   韩雪儿对梅子又是一阵鄙视。   这时,店里的一个小二跑了过来,对君富贵说道,“表少爷,我们掌柜的来了。”   柳明磊!   君富贵给了那小二一点小费,又对桌上众人拱手道,“对不起了各位,本少爷去去就来。”   说完便跟着那小二下了楼。   梅子想跟着下去看看,看看昔日亲手杀了她的师兄,今日是哪般模样。   她站起身来,正要开口说话,却又重新坐了下来。   这番举止,很是奇怪。   韩雪儿关切道,“梅子,你又犯病,哦,不,你又犯呆了?”   梅子答,“是啊。”   苏景辰自然不会这样认为,只有他注意到,方才她眼里似有光晕流过,一切皆是因为柳明磊的到来。   纳兰寻风突然站了起来,“我也下去看看。”楼下可是亲手杀死阿霜的凶手啊。   苏景辰自然明白纳兰寻风的想法,他虽与程霜不熟,但他知道纳兰寻风对程霜的感情,他们的交情,不比他这个亲舅舅浅。   与苏景辰同样明白纳兰寻风的,便是梅子。   她端起酒杯,“纳兰,我们喝一杯吧。”   纳兰寻风道,“一会再和你喝。”还是想要下楼去。   苏景辰也端起酒杯,“纳兰,我们喝一杯吧。”说完,将纳兰寻风按在了椅子上。   纳兰寻风只好举起酒杯,他一饮而尽,趁着苏景辰喝酒的空档,从旁边闪了出去。   疾步朝着一楼走去。   却在楼梯口撞上了上楼来的君富贵,“纳兰公子要去哪里?”   纳兰寻风透过楼梯的扶手,只看见一个身影出了楼兰阁大门。   君富贵见状,说道,“想必纳兰公子是想要见识一下大将之风,只是可惜,我表哥已经走了,改日我帮公子引荐一番,如何?”   纳兰寻风看不到柳明磊,只好折了回去,重新坐在桌上,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小声呢喃道,“我真是太没用了。”   苏景辰摸了摸他的头,算是安慰。   君富贵也安慰道,“没有关系的,纳兰公子,下次还有机会的。”他以为他是因为见不着他那英武神威的表哥儿遗憾懊恼。   梅子站起身来,往窗边走去。   他骑着一匹黑色骏马,腰间挂着剑,剑上垂下几缕剑穗,那剑穗比平常的要短上一截,正是曾被程霜亲手斩断的。   梅子看着那熟悉的身影走远,双手竟然微微颤抖。不是激动,不是害怕,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总之不是喜悦的那种。   很快便有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完全不受控制,没有任何感□□彩,就这样流了下来,像两行清水,没有喜怒。   就是他,挖了她的双眼。   突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这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掺杂着一丝橙花的香气。   他高大的身体帮她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可以让她不那么尴尬。   苏景辰的手很暖,他止住了她的颤抖。   柳明磊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她的眼泪便止住了。   这让她很有挫败感,尚未正面对决,她便输了吗?   下一次,绝不会颤抖,绝不会流泪。   她的手很小,很软,她就像一个小婴儿,卸掉了所有的伪装,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样子,最原始的表达。   苏景辰循着梅子的目光看去,是皇帝新册封的龙虎将军。   她与柳明磊原本相识吗,她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他认识她这么久,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苏景辰的心又酸又疼。   只是他不知,酸的是什么,疼的又是什么。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   梅子拿回自己的手,微笑着说道,“多谢了。”仅两人可以听见。   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仿佛之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一般。   她笑得明媚,他终于看出了她的伪装,纵是再聪慧,纵是再坚强,纵是再神秘,她始终也只是一个女子,一个会颤抖会流泪需要保护的女子。   他轻轻对她说,“不客气。”      ☆、挨揍   梅子与苏景辰重新回到位子上,仿佛刚才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君富贵见梅子与苏景辰站在窗前看他那了不得的表哥,感到十分骄傲,炫耀道,“我那表哥可是立了大功的!”   没人理他。   君富贵继续道,“那程贼,大家知道吧,就是被我表哥亲手斩杀的,听说那血柱子喷了三米远。”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   梅子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三米那么远吧。   “那程贼,好好的宣威将军不当,偏去当什么卖国贼,活该被处决,要我说,这都算咱表哥仁慈,那种卖国求荣的小人,当被五马……”   君富贵还没说完,就被纳兰寻风一拳打翻。   君富贵莫名被打,满肚子的火,他摸了摸嘴角的血,大声喊道,“敢在我的地盘撒野,奶奶的不想活了!来人,给我打!”   店里的伙计都是认得君富贵的,当即纠结了一批人。   “把这个叫纳兰,纳兰什么,给我拖出去,往死里打!”又喊道,“拖远点,别坏了咱店里的生意。”   韩雪儿吓得花容失色,君富贵这个蠢货,不要命了!   她正要到他身边告知纳兰寻风与苏景辰的身份,却被君富贵的人挡了住,“大小姐当心,莫要被误伤。”   纳兰寻风不会武功。   苏景辰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   梅子体质不行。   三个人很快被人逼到了大门外边。君富贵站在二楼窗台上喊道,“给我打,打死打残了算我的。那个小美人不要打,给我捆好了,晚上送本少爷的房间里。”又十分粗野地嬉笑道,“日不死你个小□□,本少爷我就不姓君!”   这话落到苏景辰与纳兰寻风耳朵里,气得两个人挥起拳头就打。   八个打三个,全是手拿棍棒的伙计。   梅子尚可以自保,苏景辰勉强能护住自己的脸,纳兰寻风就倒霉了,被人打了好几棍子。   一个王爷,一个公主府的宝贝疙瘩,一个曾经的晋国第一高手,竟被人围追着打,也是闻所未闻。   梅子与苏景辰背对背站着,防止背部受敌,同时又可以相互照看,配合地十分默契。   只是他们手无寸铁,终是落了下风。   韩雪儿被控制在楼上,好容易瞅了个空档,赶紧到君富贵面前,“那是宁王与纳兰大人,不要命了你!”   君富贵正在兴头上,根本没去听韩雪儿的话,对着楼下直拍手,“打得好,快快,打那个抱着头的,看他往哪躲!”   被点名的正是纳兰寻风。   他只好抱着头喊,“我是公主府的纳兰寻风,谁敢打我?!”   “哈哈哈哈,他说他是啥?公主府的,就那怂样,还公主府的。那我还是天王老子呢。”君富贵乐了。   “雪儿,你方才说什么?”君富贵这才反应过来,忙对楼下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楼下一片混乱。   原本被支走的苏景辰与纳兰寻风的贴身随从小柚子与小橘子也刚好回来。   眼前的场面着实把这二人吓坏了,何人?何人如此大胆?!   小橘子赶紧扔掉手里的半根冰糖葫芦,加入混战,只是无奈,这几年跟着纳兰寻风不务正业,半个战力也算不上,只扑在自家公子身上用身体护着。   小柚子倒还算争气,很快解决了三两个,赶紧到主人身边来。   君富贵连滚带爬地跑下楼来,带着哭腔喊道,“住手,都给我住手!”   一帮人这才停了下来。   一个宁王加上一个公主府,君富贵无法承担这样的结果,竟吓得连滚带爬地跑了。   正常人,你该跪下来扇自己几巴掌认个错吧,君富贵大约是被吓坏了,第一反应居然是赶紧逃跑。   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君富贵却想,能逃一时是一时,当下应该赶紧去向他那了不起的表哥求救。   苏景辰仔细看了看梅子,确认她没受什么伤,只是可怜了纳兰寻风和小橘子,一个左脸淤青,一个屁股开花。   小柚子的鼻子被打出了血,有几滴血顺着鼻孔往下流,他伸出手来擦了擦,鲜血涂抹在嘴边上,看起来像长了胡子一般。   像一个长了胡子的青年人。   梅子总觉得小柚子面熟,这会儿才认出来,这小柚子就是那日救了孔瑜的人。   那日,程将军府旁边一闪而过的胭脂色身影,必是这位宁王了。   “给我活捉那程家余孽!”梅子脑海里同时响起了这句话,她与赵二成亲那日,他闯入房门,被人追杀。   程家余孽,亦是救了程家副将孔瑜的人。梅子满脸疑惑地看着苏景辰,他与程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苏景辰一回头,刚好对上梅子的目光,“怎么了?”   梅子直言问道,“殿下与程霜相熟吗?”   苏景辰听梅子这样一说,有些诧异,她为何突然会这样问。   “认得,不熟。”   梅子前一世对苏景辰的印象也是如此,认得,不熟。   “哎呦,疼死我了。”纳兰寻风的哀嚎声打断了梅子与苏景辰的思绪。   两人走过来,扶起这位伤者,苏景辰吩咐道,“回府,请御医。”   韩雪儿始终没敢靠近,毕竟那不知好歹的君富贵是她介绍的。   原本是想让那色胚缠上梅子,没想他竟捅了这样大的娄子。今后让她如何面对宁王。   梅子,又是梅子,大约她便是她命里的克星。   公主府,苏景景正与她最宠爱的面首琼华饮酒,听见院子里嘈嘈杂杂的,便出了门来看。   她那宝贝疙瘩纳兰寻风的脸肿地像小山一样高。   其实也没那么高,只是苏景景溺爱儿子,落在她眼里,便是比山还要高了。   苏景景迎过来,扶起爱子,“我的儿呀,这是怎么了?”   一行人进了屋,将纳兰寻风放在床上,他就像一个临危的病人,喘口气都困难的样子。   明明只是脸上青肿了那么一小块,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未免太夸张了些。   梅子与苏景辰不禁赞叹纳兰寻风的演技,他若是把这份聪明才干用在仕途上,再凭着他母亲的身份,如今也是个不小的官了。   御医很快到了,这倒真是诚实的御医,“公子没有大碍,以冷水敷面,服些消肿的药草即可。”   苏景景摸着儿子的脸,万分心疼,“这还叫没有大碍,这都肿成什么样子了?!”   气得她当即质问道,“谁干的!”   虽说纳兰寻风并无大碍,苏景辰还是有些愧疚,毕竟他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受的伤,“是阿辰没有照顾好纳兰。”   苏景景没理会苏景辰的道歉,走到他面前,突然抓起他的手,“这块淤青怎么回事,你这个孩子,老大不小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吗。”   听起来是责备,实则关心。   他手上居然受了伤,梅子没有发现,身边所有的人都没有发现,除了苏景景。   没发现是因为关心不够,没法体察细微。   苏景景对这个弟弟当真是疼爱。   “哎呦呦,疼死我了,卖药的君家君富贵那孙子,竟然敢群殴本公子!”纳兰寻风哀嚎。   群殴!   何人敢群殴公主府的宝贝疙瘩!   苏景景命令道,“快去,去君国复家把他那孙子给我绑来!”   君国复便是君老爷子。   长公主真是一点都没变,从前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嚣张却善良。   苏景景这才注意到梅子,问道,“这位小姐是?”   苏景辰答,“她叫梅子。”   苏景景仔细看了看,这姑娘长得不错,身形也极其标志,便问道,“小姐芳龄几何?”   “十六。”梅子答道。   儿子十九,弟弟二十六,年龄上看,似乎与自己儿子更般配一些。   “小姐可说与人家了?”苏景景继续道,“我这儿子,今年十九了。”   还没等梅子说话,苏景辰道,“长姐,说这个作甚。”   苏景景拉起梅子的手,“我看这位小姐,很合眼缘,与我这儿子般配,弟弟你有意见?”   苏景辰忙道,“不合适,不合适。”   从前苏景景就爱开程霜与纳兰寻风的玩笑,只是程霜比纳兰大了六岁,苏景景也就说笑一下,并未作真。   梅子笑了笑,“景景姑娘费心了。”   苏景景最爱听人叫她景景姑娘,当即笑开了花,早已经将躺在床上哀嚎的儿子忘在九霄云外了。   苏景辰看了看梅子,心下疑惑,她怎么会知道长姐喜欢旁人这样称呼自己?   或许只是巧合?   梅子道,“我自小老成,心理上的年龄大约已经二十五了。”   程霜死时,二十五岁。   苏景辰道,“我二十六。”   看这,这才叫般配。   苏景景看了看苏景辰,又看了看梅子,面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苏景辰被盯地不好意思了,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先送她回去了。”   苏景景看了看窗外阳光正大,哪里不早了,早得很。   “你们去凉亭那边歇息一会再回去吧。”苏景景决心要帮自己的傻弟弟一把。   “不用了。”   “不用了。”   梅子与苏景辰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景景可不理会,只对身旁丫头道,“去将我上午做的玫瑰酥端几块放凉亭里。”   长公主做菜的厨艺不敢恭维,唯独做得一手好点心,尤其是那道玫瑰酥,天下再也寻不出更美味的了。   梅子有些怀念,从前她与纳兰在公主府玩耍,累了饿了,总要吃上一两盘子才算好。   长公主的手艺,好久没有尝到了。   苏景辰看梅子有些动容,便道,“谢长姐好意。”说完,亲自引着梅子往花园凉亭走去。   梅子走在前面,苏景辰在后,是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出门往左,穿过两个院子,便是公主府的花园凉亭了。   梅子踏出门槛,身体自然而然地向左转去。   “请姑娘往右走。”苏景辰道。   “往左。”梅子脱口而出。   要去花园凉亭,确实是往左,苏景辰原本就知道,方才说往右走,是试探她。   她怎么会对公主府的地形如此熟悉?从前必然是来过的吧。   梅子察觉到苏景辰的试探,是自己大意了。   “从前韩府有个丫头的表妹在公主府服侍过,听她说公主府的花园凉亭最为美丽,说是在府上北边,我想着应该是往左了。”   苏景辰想,她必然也是觉察到自己的试探了,才会说这样一句话。他微微一笑,“那我带姑娘去看看吧。”      ☆、调情   两人穿过两个院子,便到了花园凉亭。   腊月,百花凋零,唯腊梅花争艳。   随行的丫头将玫瑰酥放在桌上,便退了下来,长公主交代过,无须在凉亭伺候。   苏景辰是公主府的常客,但他总是一个人过来,丫头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绝世美男与女子一起来,不由地对梅子多看了几眼。   肤白、貌美、胸大。   两个丫头躲在树丛后面偷看。   这倒真不是她们胆大,这是长公主的吩咐,这是明目张胆的偷看。   不知那宁王说起情话来,是什么样子的,能亲眼目睹,也是荣幸,两个小丫头痴痴地想着。   然,事与愿违。两人看了好一会,也没见宁王说什么情话,甚至两人都没说什么话。   那两人吃了玫瑰酥,就是面对面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终于,梅子说,“长公主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景辰心说,我就放在心上了,嘴上却说,“嗯。”   梅子问,“殿下认识孔瑜吗?”   苏景辰答,“有幸见过。你也认识?”   梅子答,“没有见过,但听人说他写的一手好文章。去年听说书先生说过他的《乡野人家的小娘子》。”   以前,在军队里,孔瑜写小说的时候,总要缠着她,让她品读,提意见。   苏景辰道,“那是个人才。”   梅子继续道,“程将军出事后,孔瑜副将便被通缉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所以,你救了孔瑜,又把他藏在了哪里呢?   苏景辰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梅子道,“嗯。”   然后无话。   一个看花,一个在看看花的人。   一个看风,一个便在看看风的人。   两个小丫头躲在树后面听得云里雾里的,根本听不懂。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情话呢?   梅子突然说道,“你长得很好看。”   苏景辰楞了一下,看着她道,“你长得也很好看。”   梅子又说道,“你像风像水一般灵逸。”   苏景辰亦道,“你像这腊梅花一般,坚毅。”   两个小丫头紧张地竖起耳朵,终于开始了!若是听到一些露骨的,该如何是好。   梅子与苏景辰对视一笑。长公主听了,应该会开心。   一阵冷风吹来,梅子紧了紧衣裳,无奈胸前还是冷。   苏景辰走近,将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又帮她将衣裳紧了紧,这样一紧,无意间将那□□挤得更深了,只见两团雪白,呼之欲出。   苏景辰从未这样靠近一个女子,亦没有仔细瞧过女人的胸脯。   他脸上一片绯红,像一个遭人调戏的少女。   他将目光移了过去,又看到她精致的锁骨,只好又将目光移走,却又看到她饱满的唇。   最后,干脆转过身去,这样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梅子便绕到他面前,“你怎么了?”   她因为转身而胸口起伏,又被他看到了。他只好闭上眼睛。   苏景辰,“你,你怎么不多穿点衣裳。”   梅子,“你没看出来?”   苏景辰面上一热,“看,看出来什么?”   梅子,“我在炫耀。”   苏景辰,“什么?”   梅子,“丰满。”   前一世,她被人叫了一辈子的太平将军,这一世,可不就扬眉吐气了吗。   苏景辰背对着梅子,“我们来谈一笔生意怎么样?”   与宁王做生意,从来就没亏过,梅子便问,“什么生意?”   苏景辰道,“今后,你多穿点衣裳。”   梅子问,“然后呢?”   苏景辰答,“新开酒坊的利润多给你两成,也就是你七我三。”   竟然有这样的好事?古话说,天上不会白白掉馅饼的。   梅子便问,“多穿衣裳是怎么个多穿法?”   苏景辰红着脸,指了指梅子的胸口,“那里,盖住。”   梅子低下头来看了看,无奈道,“好吧。”   在金钱面前低头,没有什么可耻的。   “看来以后,只能自己欣赏了。”梅子无比遗憾地说道,她嘟起小嘴,少见的顽皮。   苏景辰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我送你回去吧。”   梅子答,“好。”   树丛后面的两个小丫头赶紧跑了走。   梅子与苏景辰辞别苏景景后,刚到大门口,碰上先前被遣去捉君富贵的护卫们。   苏景辰便问,“人没抓来?”   为首的答道,“禀殿下,那孙子不在君家。”   苏景辰,“好,去长公主那复命吧。”   君富贵一直躲在柳明磊府上,哪里敢回家。   梅子回到韩府西厢房,喝了杯水,隐约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   最后从门后的柜脚底下找出来一直死老鼠,老鼠的嘴巴上,沾了一大块红薯皮。   梅子用银针试了一下,那红薯皮上,果然有毒。   赵二被害那天,是在韩府门口买了烤红薯,那神秘的红薯小贩便成了这个案件的关键人物。   梅子正思索着,庭州知府王现便差人来请梅子,说是赵二的案子有了新的线索。   梅子正要跟着官差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退回房内,换了件衣裳才出门。   她换了一件领口严实的衣裳。   官差领着梅子进了府,却不是知府大堂,而是知府大人歇息的后堂。   梅子心下怀疑,却也跟着去了。   到了知府书房,房内却仅有王现一人,官差将梅子请进房内,便退了出去,走时将书房的门关了上。   梅子了然。   前一世,作为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还从来没有被人关门待宰过。   王现见小美人过来,看她穿地不似上次那般凉快,便问,“你热吗?”   梅子答,“不热。”又问,“大人可有什么线索了?”   王现色眯眯地瞅着她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肢,一边说道,“你一个弱女子,没了丈夫,今后打算怎么办?”   梅子答,“再嫁。”   实话。   王现欣喜道,“你觉得本官如何?”   梅子答,“我喜欢有才华的,不知大人可有?”   王现清了清嗓子,“那是自然的。”又对着门口喊道,“带上来。”   两个官差押着一个粗布衣裳的人进了来。   王现继续道,“这位便是凶手,赵二就是吃了他的红薯才中毒身亡的。”   梅子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瘦瘦高高的,国字脸。   与她自己查到的信息是一致的,这便是卖烤红薯的神秘小贩了。   这个王现倒也是有点能耐的。   王现大声质问道,“王六,你为何要杀害赵二?”   那个被叫作王六的,看了看梅子,答道,“因为我垂涎他家婆娘的美貌。”   梅子从未见过眼前的人,难道是自己穿越之前的事情?   王现怒道,“本官生平最讨厌你们这些色胚色魔,居然对一个弱女子下手。”   梅子心说,你自己不就是吗。   王六继续道,“人是我杀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们。”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倒像是一个随时准备英勇就义的战士。   梅子问,“你是怎么杀的人?”   王六答道,“我在烤红薯里下了□□,他吃了不就死了。”   那桃酥渣渣上面的毒是怎么来的呢?   梅子问,“只有红薯吗?”   王六答,“是。你们杀了我了吧,我罪有应得。”   梅子问,“你不打算求情吗?”   王六道,“我杀了人了,是死罪,又什么好求情的。”   王现第一次见人认罪认地这般干脆的,不由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你乃真汉子。”   但是,认罪认得这样干脆的,一般不是真凶。   王现继续道,“本官仁慈,你先回家吧,与家人团聚几天,等候处置。”   这,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吧。   王六却突然扑通一跪,“大人,人是我杀的,我不能回去。”   王现命人将王六拖了出去,放了走。   又派人悄悄跟踪过去。   梅子不禁对王现刮目相看。   她将带着□□的桃酥渣渣拿了出来,“大人可知,这桃酥渣渣上为何也会有毒?”   难道不应该怀疑一下做这桃酥的人吗?   王现想了想答道,“这个本官不知,有待侦查。”又关切道,“夫人,哦,不,姑娘饿了吗,留下来用个晚膳吧。”   边说便伸出手来,想要去摸梅子的手。   梅子躲了过去,“多谢大人,我还有约。”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房门只是关着的,并未上锁。   梅子便轻易走了出去,原以为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这王现,还真是奇怪的人,他是真好色,甚至动手动脚,却不硬来。   “这不对啊,通常来说,这个时候,姑娘你应该主动以身相许才对啊!”身后传来王现的声音。   梅子笑并不恼,只是笑了笑,径直出了知府大门。   第二天一大早,梅子再次被请了过来。   这次是在知府大堂内。   正中间横了两具尸体,一大一小,白布盖着。旁边一袋金币,还有一个整理好的包裹。   一具是王六,另外一具是王六的娘。   由此可以看出,王六收受钱财,受人指使杀了赵二,又替人顶罪,幕后之人见王六平安回来,以为他出卖了自己,便将他杀害了。   怪不得昨日王六一心认罪求死,八成是那幕后之人拿捏着他娘的命来威胁。   王六回家后,怕人报复,收拾了东西,带着老娘要逃,却还没被人灭了口。   梅子捡起地上的钱袋,仔细看了看布料,没有线索。   王现命人将尸体抬走,物证单独存放。   三条人命,线索却断了。      ☆、送珠花   苏景辰这两日在家里没出门。   他的书房地上,铺满了头饰珠花,全是他外公送来的。   他将每支珠花亲自拭擦了一遍,每支花的样式材质全部了然于心。   又将它们小心放在一个香樟木的大箱子里,才叫人抬到韩府去。   小柚子帮着抬箱子,一边问道,“殿下,老岛主知道,会不会不开心?”   这些不是让送给未来王妃的吗。   苏景辰道,“他老人家应该不会不开心的。”   小柚子恍然大悟,小声道,“这么说,那个梅子,哦,不,那位小姐,将来是要进王府的?”   苏景辰拿扇子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你干活就快点去。”   小柚子不敢多说话,赶紧抬了出去。   到了韩府,梅子却不在,只听说出门去了,并未得知何时回来。小柚子在西厢房门口等了许久还不见人来。   他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左等右等不见人。   这箱子里全是稀世的宝贝,他不敢轻易托予他人。   这时,有宁王府的人快马加鞭地赶来。   那人在小柚子耳朵边上小声说了几句。小柚子脸色一变,吩咐那人道,“你在这里守着,将这个箱子亲自交给梅子。”又纠正道,“梅子小姐。”   小柚子说完,骑了那人的马,一路出了韩府,直奔城外。   这个孔瑜,真是令人不省心。   小柚子骑着马,到了庭州城外二十里的一个木屋前。   门口有足足十六人守卫,毕竟里面关着的是晋国曾经的宣威将军的副将,半点马虎不得。   一个守卫牵着小柚子的马到旁边草地上吃草。   小柚子推开房门,只见那孔瑜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哪里有半点寻死的样子。   方才接到密报,说是这人寻死上吊,差点就死了,只剩半口气的时候被救了下来。   小柚子道孔瑜面前,站了许久,那认真写字的人竟丝毫没有发觉有人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孔瑜才放下笔,伸了伸懒腰。   抬眼一看,眼前是什么时候站了这么一个大活人。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柚子看了孔瑜脖子上一道红色印记,果真是要寻死的吗?   按说这人的性格,应该不会的啊。   小柚子问道,“你为何想不开?”   孔瑜捏了捏写地发酸的手腕,疑惑道,“什么想不开,谁想不开了?”   小柚子异常严肃的看着他道,“方才要死要活赶着上吊的人不是你吗?!”   孔瑜斩钉截铁道,“我孔瑜,此生只会战死沙场,又怎么可能自寻短见!”   何况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他还没寻到将军的具体消息。   人都说程霜大将军已经死了,但他不信,没见到她的尸体,他就不信。   小柚子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没有寻死的念头就好。   “那你为何要上吊?”   孔瑜道,“寻找灵感。”又解释道,“其中有一幕,一个爱慕王爷的千金小姐,在王爷与他人大婚之日,一时想不开,上吊自尽了。我从未濒临死亡过,不理解那种感受,所以便模拟了一下。”   小柚子差点要被这人给笑死了,“你也犯不着拿自己的命做实验啊,傻小子。”   孔瑜十分严肃道,“若没有真情实感地体验,又怎会创作出好的作品来?这就好比上战场打仗,若没有实地的勘察,又怎能指挥全军,引导全局?我们将军之所以能够百战百胜,验证的也就是这个道理。”   小柚子听到已经去世的偶像的名字,不禁一阵伤感,此生怕是再也没有机会拜她为师了。   孔瑜继续道,“我已经按照你家主子提供的主线大纲开始创作了,他日戏本子完成,你们也要遵守约定,帮我寻找将军的消息。可不要背信弃义。”   小柚子答道,“这个请放心,到时,我将亲自陪。”   孔瑜看着小柚子,问道,“你信那些传言吗?他们说她通敌叛国。”   小柚子眼眶有些红了,他镇静了一下,答道,“我不相信。”   孔瑜十分欣慰,他望着窗外,似乎在自言自语,“将军啊,将来我孔瑜一定要为你洗刷冤屈。”   小柚子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但他又怕给自家王爷惹来祸端,便偷偷抹掉眼泪。   “看你平安无事就好,只是下次,再寻找灵感的时候,可否先注意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   孔瑜道,“我知道了,看你小小年纪的,可真啰嗦。”   小柚子告辞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外面的人,他们自会满足于你。”   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   “哎,哎,等等,帮个忙。”   小柚子回过头来,“什么事情?”   孔瑜道,“可否帮忙演练一下这位暗恋王爷的千金小姐,其中有一幕,这小姐上吊被救下来,跑到王府门口看着心上人对其他女子温情脉脉而心碎不已。”   小柚子瞬间从方才的悲壮情绪走了出来,确切地说,是被人一下拉了出来。   他想起那日在程将军府门口,救下孔瑜那一幕,也是哭笑不得。   千金小姐,暗恋,上吊,心碎。   这个难度略大啊。   小柚子只好对门口的一个护卫吩咐道,“那个,你进来帮忙演练下。”   被点名的护卫差点就哭了出来,“大人啊,我已经陪他演过青楼的花魁、小姐的俏丫头、皇帝的媚贵妃了,求放过啊。”   小柚子只好看了看另外一个护卫。   那护卫亦哭丧着脸,赶紧禀告道,“我演过驴子、马、孔雀、蛇,还有一棵树。”   其他护卫,“让我们陪他练拳练武,那是一点问题没有,就是这演练戏剧,是真不会啊。”   “你们这些人,都是些不懂艺术的俗人。”孔瑜教训道。   小柚子无奈,他边往外跑边对屋内的孔瑜喊道,“后会有期!”   跑到院子外头,骑了马,一路向庭州城奔去。   孔瑜站在窗前,看小柚子走远,你们这些人啊,还真以为区区几个护卫便能困住本将,天真至极。   孔瑜是看中了这戏本子的主线剧情,它所隐含的深意,他懂,所以他愿意留下来。   一个时辰前,小柚子从韩府离开后不久,韩雪儿在韩府门口看见宁王府的人,并未见宁王的马车,想必是宁王本人未到,而是差了人来做事。   韩雪儿直奔西厢房,果然见一行人站在厢房门口,几个人护着一口大箱子。   想起那日在楼兰阁,宁王说送珠花过来,想必那箱子里便是了。   韩雪儿问管家要了西厢房的钥匙,找了个面生的丫头,□□一番,便指使她走了过去。   负责看守箱子的人不认得韩雪儿和梅子,看有人过来,便问,“小姐可是梅子小姐?”   那丫头没有正面回答,只问道,“这箱子里是宁王送过来的珠花吗?”又道,“抬进屋里吧。”   说完便开了西厢房的门。   任是任何不认得梅子的人一看,必然会认为眼前的女子便是她无疑了。   几个人将箱子抬到房内,“小人就先回去复命了,叨扰小姐了。”   那丫头点了点头。   待宁王府的人走出韩府,韩雪儿关上西厢房门,将箱子打开。   作为一个千金小姐,她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人,也有幸宫里的贵妃娘娘们的穿戴。   但眼前的珠花,还是令韩雪儿惊艳到了。   珠花上点缀的明艳的宝石,晃得她闪眼。   平时日她最羡慕宫里萧贵妃的头饰,总想着若是能拥有萧贵妃的哪怕一支发簪,真是做梦也笑醒了。   无比荣耀的萧贵妃的首饰,跟眼前宁王送来的珠花想比,简直是土鸡遇见金凤凰。   虽然这样说有点大逆不道,但事实如此。   这宁王,该是多有钱啊!以前只是听说,今日一见,果然,传闻诚不欺人。   韩雪儿很快从惊叹中回过神来,对梅子的恨,自然又是多上了几分。   那个小寡妇,她何德何能啊!   韩雪儿挑出最艳丽的两支偷偷藏在身上。   又将剩下的珠花上的宝石全部拆了下来,包在帕子里贴身藏好,拆不动的便拿起椅子砸碎。   等一箱子的精品破坏地差不多了,她又转身将房内的东西翻乱,制造了一个入室偷窃的假象。   待小柚子风尘仆仆地赶到庭州,正在城门口迎见方才替他送箱子的守卫。   那守卫原本就是负责看守孔瑜的,这会正急着赶回去。   “东西送好了吗?”   “大人放心,小人亲自交到梅子小姐手上了。”   两人交接完,一个去了城外,一个回了宁王府。   梅子从知府回来,才到西厢房的院子,就听见一阵嘈杂声,走近了,发现一群人围在门口。   有人看见梅子,便说,“梅子,你家遭窃了。”   梅子想了想,这一穷二白的,有什么好窃的。   她走进去一看,一口被毁的大箱子,箱子四周散落着头饰珠花,多数已被毁坏。   梅子拿起一支发簪,仔细看了看,上面原本应该有所镶嵌的位置,全是坑。   是被人取走了。   这是苏景辰送过来了吧,还真是,枉费了他的好意了啊。   管家正命人将房内陈设扶好摆正,看见梅子回来,“梅子,你快看看,有什么贵重物品丢失没有?”   梅子只看了看地上的珠花,答道,“我这里原本就没有什么好东西。”   管家道,“那就不用报官了吧。”   梅子微微一笑,“听您的。”   管家暗自松了口气,西厢房的钥匙,大小姐来要过,必定与她脱不了干系,这事若是闹大了,对他没有好处。   几个伙计将大件家具放置好,管家道,“小姐请看一下,若有什么缺失,或者用着不顺手的,尽管过来跟我说。”   梅子道,“多谢。”      ☆、一个梦   人群散去之后,梅子开始收拾房间,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就少,收拾起来,也就格外地快。   最后,她小心将地上的珠花捡起来,摊放在桌上。   这支的头坏掉了,那支的尾坏掉了,这支花瓣折了,那支坠子歪了,。   不过还是可以修修的嘛。   这可比修理武器简单多了。   梅子将自己关在房内,足足一个下午,到了晚饭时分,才将那些破损的珠花修整完毕。   她拿出纸笔,写了封信,差人送去宁王府。   信上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很喜欢。   苏景辰在家里等了一个下午,终于看到有送信的人,赶紧拆开来看。   我很喜欢。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令人十分欣喜。   他将信纸仔细按照原来的印子折好,小心放在一个小匣子里。   然后开始在院子里散步,一圈又一圈,脸上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出笑容来。   一旁想要请他用膳的丫头站在一旁,愣是没忍心扰乱这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   直到饭凉了,厨房的人热了一遍,小丫头才道,“殿下,饭要凉了。”已经凉了。   苏景辰这才想起来,是了,该用晚膳了。   用了膳,便又开始在院子里散步,腊梅花的香气,十分提神,苏景辰越走越精神。   最后不得已上了床,也是躺在床上睡不着。   再最后终于睡着了,竟做了一个十分荒唐的梦。   苏景辰看着床单上湿了一片,感觉十分羞愧,幸好,幸好没人看见。   他便将那床单掀了起来,挂在窗户旁边,待夜风将床单吹干了,才又重新铺了好。   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再说纳兰寻风被君富贵揍了一顿之后,苏景景不断地派人到君家要人。   最后是君老爷子将君富贵从柳明磊家拖了回来,绑着送到了公主府。   纳兰寻风正躺在床上养伤。   说是养伤,其实就是睡懒觉。   脸上原本红肿的地方已经消下去很多了,只是颜色有些发青,实际并无大碍。   君富贵跪在厅堂外头,纳兰寻风由两个丫头搀扶着走了过来,一边哎呦哎呦地叫着。   长公主坐在正位上,君老爷子被请坐在侧位。   苏景景,“老爷子你一世英名,怎么养出这样一个逆子,哦,不,逆孙来。”   君老爷子,“惭愧,惭愧。”   君富贵低头跪着,像一个被斗败的公鸡,再也不见那日风扬跋扈的样子。   纳兰寻风走过来,刚要坐在椅子上,就听到哀嚎声,“哎呦,痛痛痛!”   身旁的小丫头在心里偷笑,明明被打的是脸,怎么屁股也痛了起来了。   苏景景听到儿子的嚎叫,又是一阵心疼,对着君富贵骂道,“你这孙子,真是气死本公主了,我们家纳兰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欺负过!”   纳兰寻风摆摆手,“娘,我没事,没事。”他一边这样说,却一边叫唤,“哎呦,哎呦,好痛。”   君老爷子对长公主抱歉道,“犬子,哦,不,犬孙给您惹麻烦了。”   君富贵耷拉着脑袋,至今不敢说话。   君老爷子走到纳兰寻风面前,“让老身为公子诊治一番吧。”说完就要捏他的脉。   纳兰寻风将手腕藏了起来,“不用了,御医看过了,不老君老爷子费心了。”   可不能露馅了。   君老爷子回到座位上,“但凭长公主和公子处置,老身绝无异议。”说完看了一眼终日惹是生非的孙子。   纳兰寻风根本没把君富贵看在眼里。   他的眼里是君富贵背后的柳明磊。   正巧这时,有下人来报,“龙虎将军求见。”   君富贵暗暗捏了把汗,表哥啊,你可算来了。   很快柳明磊便被人引着进来了。   长公主阴阳怪气道,“什么风把大将军吹来了?”   柳明磊抱手行礼,“长公主殿下,外公。”   君老爷子问道,“你来做甚?”柳明磊的母亲是君老爷子的长女。   柳明磊跪下来,“我来替表弟受过。”   纳兰寻风挠有兴致地看着柳明磊,“他表哥,你打算如何替他受这个过?”   柳明磊道,“任凭公子发落。”   君富贵十分感激地看着他表哥,等过了这个坎,定要好好报答一番。   纳兰寻风抿了口茶,十分悠闲道,“原本啊,也没什么的,可是啊,被打的还有苏公子,就是我那小舅舅,他大人大量不计较了,但作为外甥,可见不得他老人家被人欺负。对了,还有我义妹,也就是我那未来的舅母。其实我呢,真是无所谓的。”   义妹?舅母?   一番话听的人云里雾里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纳兰公子究竟是要怎样。   柳明磊道,“请公子明示。”   纳兰寻风不再绕弯子,直言道,“听说将军从边寨带来一样宝物,终日不离手,可否送给本公子。”他隐约感觉,这件宝物或许与程霜有关。   柳明磊低声道,“除了这个,公子要什么都可以,就算是在下的命,都可以。”   纳兰寻风愈发来了兴致,他从椅子上站起来问道,“是什么样的宝物,竟比将军的命还重要?”   柳明磊没有回答。   君富贵急了,拉了拉柳明磊的衣袖,低声道,“表哥,他要你就给吧,他日我再补给你。”   柳明磊看了看君富贵,没有说话。   看样子是不给了。   纳兰寻风道,“既然将军不肯割爱,那么这孙子,就交给将军你来替我处置吧。”   君富贵哭喊,“不要啊,表哥,救救我!”   君老爷子看了看柳明磊,又看了看君富贵,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早知道自己这个孙子会终有一天会惹出祸端。   柳明磊突然拔出剑来,一挥手,就听见一声惨叫。   君富贵的左手被砍断了!   鲜血溅了他一脸。   “我的手!我的手!”君富贵哭喊着。   喊完便晕了过去。   君老爷子站起身来,命人将君富贵和他的断手抬回家,柳明磊亦跟了上去。   只是断了一只手,已经算不错的结果了。   这孙子,今后也该收敛收敛了。   待人走了,纳兰寻风对小橘子吩咐道,“传出去,就说新封的龙虎将军有件稀世珍宝,价值连城。”   他是拿不到,自会有别人去拿。   柳明磊从公主府出来,跟着到了君家,知道君富贵生命无碍,便回了自己府上。   他进了书房,将房门关好,吩咐任何人不许进来。   这才从怀里取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与女人用的胭脂盒子一般大小,只是空间再深一些。   柳明磊打开小盒子,看着里面的东西,露出十分愉悦的神情,喃喃道,“师妹,我们终究会永远在一起。”   柳明磊与程霜师出同门。   梅子揉了揉眼睛,许是昨夜睡得晚,竟有些疼。   她从昨日修理好的珠花里,挑出来一只白玉簪子来,戴在头上。   苏景辰来信说,今日与她一同处理开酒坊的事情。   楼兰阁对面的一幢小楼里,苏景辰负手站在三楼的窗户前,远远看见梅子过来。   她是走着来的。   梅子走到楼下,苏景辰在楼上与她招了招手。   她上了楼。   他看到她来,突然想起昨夜自己做的梦来,梦里的场景竟十分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了。   梦中的女子不着一物,丰满雪白的身体,与他交缠在一起,那画面,他只在春宫图上见过。   苏景辰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瞬间面红耳赤起来,他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再回想。   可人的大脑就是这样,越不让自己去想,就越想地多。   他最后急得掐了自己一下,疼痛感可以令人清醒。   果真不假。   “咚咚咚。”她上楼的声音传了来。   他原本平复的心,又开始躁动了,脑子里好不容易停止播放的画面,又开始出现了。根本不受控制。   直到看到她上了楼,他才稍微好些。   “早。”他有些慌乱,这莫名的紧张感是怎么回事。   梅子答,“早。”   苏景辰自习看了看她,说道,“今天穿地很暖和。”   梅子想起与苏景辰的交易,答道,“人为财死。”那可是两成的利润呢。   苏景辰笑了笑,“我觉得你这样穿,十分好看。”尤其是领口的地方,捂地很严实,旁人便无法窥探春光了。   只是他也同样无法窥探了。   梅子看见苏景辰红着脸,便问,“殿下觉得热?”   苏景辰十分羞怯地转过身去,“不,不热,可能是天气有点闷。”   梅子往外头看了看,晴空万里,不闷啊。   她在房内四处看了看。   苏景辰见她的注意力分散了过去,这才自在一些。   他看了看梅子的头发,这簪子,似乎有些眼熟,但他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送的,便说道,“簪子很漂亮。”   梅子轻轻摸了一下,“殿下送的,自然差不了。”   苏景辰记性极好,他仔细想了想,可以肯定那不是自己送的,是有一个白玉簪子来着,只是他送的那支,簪子的头部是嵌了绿宝石的。   这支却没有,明明不是他送的,她却说是他送的。   苏景辰有些纠结,她这是什么意思?   梅子不知苏景辰心里的想法,但看着他脸上微笑的变化,便也明白了他的困惑。   她便解释道,“家里遭了贼,我重新修了下。”   真是贼就应该全部偷走,而不是肆意破坏,这必然还是一个不缺钱的贼。这贼偷的不是钱,便是对梅子怀恨在心的人了。   想想应该是韩雪儿了。   苏景辰蹙了蹙眉,随后微笑道,“他日,我再送一些过去。”   梅子拒绝道,“不用了,太贵重了。”虽然爱财,但无缘无故受人恩惠,总归不是那么好意思的。   善解人意的苏景辰立马说道,“那我送些不甚贵重的吧,我亲手做了送给你。”不送他外公给的了。   梅子道,“这就更不好意思了,怎能劳殿下费心。”   苏景辰笑了笑,“没有关系。”   梅子便不再推脱了,她向来不喜欢推来推去,他真心给,她便认真接受了。   可以等到将来有机会,再报答他。   纳兰寻风说他是个不错的对象,她也觉得眼前的男人不错,横竖她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或许可以与他试一试。   人生,原本就不应该只有仇恨。   人生,应当像珍惜生命一般珍惜值得珍惜的人。      ☆、酒坊   梅子站在窗前,对面就是柳明磊的楼兰阁。   苏景辰将新请的酒坊大师傅叫过来给梅子认识,师傅后面跟着一众伙计。   师傅叫周道,四十多岁的样子,之前一直在后厨酒坊里头酿酒。   一番介绍之后,师傅便带人下了去,并对梅子妨碍到自己酿酒,表示十分不悦。   只是碍于她东家的身份,没有多说什么。   苏景辰道,“这位是梅园手艺最好的师傅。”   梅子诧异于苏景辰的大手笔,“梅园的?”   她没想到他竟如此认真。   苏景辰道,“酿酒用的谷物将从江南一带进货,水果将从西北一带运来。而酿酒的曲,自然是梅园带来的。”   梅子问,“这得多少钱?”想想之前从他那讹来的两万两,扣掉已经被她花掉的,都不知道在盈利之前够不够。   苏景辰道,“这个你不用操心,钱总归是够的。”   梅子十分佩服自己找了个好的生意伙伴,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这个生意里,自己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   似乎一文真正属于自己的钱都没有花过。   她只是在一开始的是时候,随手救了他一命。   梅子道,“殿下仗义,梅子感激。”   仗义?苏景辰心里有些失望,但终归这也不算是个坏印象。   他笑道,“我想问姑娘一件事。”   梅子问,“什么事?”   苏景辰道,“我想知道姑娘的名字。”   梅子答,“我叫梅子啊。”   苏景辰道,“我想知道姑娘真正的名字,比如,你的大名。”   梅子苦笑道,“这个,我真的忘了。”她不是忘了,她是真的不知道啊。总不能叫她说,对不起啊,我是穿越过来的,其实我叫程霜。   苏景辰心下一冷,她还是不信任自己啊,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他吗。   梅子看着苏景辰的眼睛,认真说道,“我这个人,我不喜欢误会,我告诉你啊,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大家就叫我梅子,从未有人问过我的大名。”   从未有人问过我的大名,这句话让苏景辰心里一阵心疼。   是因为没人在乎,所以才没人问起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澈透亮,晶莹深邃,他虽看不透她,但他愿意相信她。   他说,“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你的名字,由我来告诉你。   梅子道,“如此,多谢了。”   两人走下楼来,梅子道,“殿下若是有其他事情,就先去忙吧,我想留下来,看人酿酒。”   苏景辰心说不忙不忙,但他又怕因为自己在她会感到不自在,只好说道,“那我去后头整理一下账务吧。”   他竟然连账务的事情也亲自过问吗,一般来说,金主只需要出钱便好了,其他的交给旁的更加擅长的人。   “这些事情,都是你亲自做?”梅子问。   苏景辰答,“事必躬亲。”   其实也不完全是,比如城北的当铺、城西的茶楼等等,都是交给信任的人来打理。   而这间酒坊,确是他亲自策划主持。   他想与她一同努力去做好一件事情。   梅子突然想到三个字:夫妻店。她笑了笑,并未说出来。   “你看,我们这个店,像不像夫妻店?”苏景辰不光是想到了,他还问了出来。   梅子微笑,“像。”   苏景辰十分开心,脸上竟浮现出一对小酒窝来,像盛满了最醇香的酒一般。   各自笑完便各自忙活。   到了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快。   苏景辰放下手中的账簿,穿过后厨,来到酿酒的院子。   梅子正与伙计们一起拌曲。   她拿着一个与她胳膊一般粗的搅曲棍,站在椅子上,不断搅动一口大锅子里的谷物。   她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胳膊,与周围伙计古铜的肤色,形成强烈的对比。   大锅里的谷物被她搅拌地呈旋涡状翻转,锅子底下跳耀着噬人的火苗。   火苗儿一闪一闪的,将她的脸映地通红。   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此时,却像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一般,似有无限的能量。   原本对她不屑的酿酒师傅,此时正站在一旁,悉心指点。   苏景辰不忍打扰,便站在一旁看了一会。   曲与谷物搅拌完毕,梅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椅子其中一个脚是缺了一小块木料的。   椅子一抖,她便没有站稳,跳下来的时候险些摔在地上。   苏景辰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想要扶住她。   只是没想到,她虽摇晃了两下,还是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了,倒是苏景辰自己,因为惯性,没有站稳,再加上不小心踩了地上的小石子,整个人向前倒去。   关键时刻,还是梅子飞速接住了原本想要救人却失手了的苏景辰。   苏景辰半个身体压着梅子身上,他比他高出一个头,体格亦比她强壮地多,此时竟被她稳稳地接住了。   梅子将苏景辰扶正,待他恢复平衡了,她才松手。   用力大如牛来形容这个女子,一点都不为过。   大约是因为方才半压在她身上的姿势太过暧昧,苏景辰突然又想起昨夜做的那个十分荒唐的梦来。   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梅子见他脸红,安慰他道,“一时没有站稳,是没有关系的。”   她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失态而脸红。   不过,你堂堂一个王爷,动不动就脸红是怎么回事?   苏景辰内心有些羞愧,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耻,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去往那方面想。   他只好再去转移注意力,道旁边酿酒的周道身旁,询问了一些酿酒的问题。   梅子见苏景辰没理他,还以为是自己方才接他的时候把他弄疼了,便问,“我弄疼你了?”   苏景辰好不容易转移出去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拉了回来。   他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的窘迫,便转过身去,对人说道,“我先回去了。”说完便走了。   梅子看苏景辰不理她,大约是真地弄疼他了,他生气了?   院子与后厨相接的地方是一处光现幽暗的小走廊,加上天色渐晚,小走廊里愈发昏暗。   苏景辰走在前头,梅子赶紧追了上来。   她绕到他前头,挡住了他的去路,“真弄疼你了?”   他停下脚步,“没有。”说完又要往前走。   却不想撞在了一团软乎乎的什么东西上了。   梅子胸大,十分丰满。被人正面撞上,必是先撞在了胸口上。   待苏景辰明白过来,又是一阵羞怯。   此时,仅有微弱的光从院子里透进来,依稀可以看清楚她脸上的轮廓。   突然,他侧过身来,将她整个人压在了墙壁上。   梅子的身体动了动,“你压到我的胸了。”   苏景辰似乎是没有听到,并未打算放过她。   两人靠地极近,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梅子问,“你是不是想亲我?”   苏景辰被说中心事,原本是想亲一下的,被她一说,反而下不去嘴了。   他只好沉默。脑子里又开始浮现昨夜的梦来。   他觉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小柚子的声音,“殿下,殿下。”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苏景辰只好放开梅子,转过身去对她道,“你先出去吧。”   梅子靠近他,“那下次再试试吧。”   苏景辰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原本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晴朗起来。   却又羞怯地不知道如何接她的话,只好重复方才的话,“你先出去吧。”   梅子便走了出去。   苏景辰跟在后头,果然见小柚子在厅里喊他。   “方才,我们在后院酿酒。”苏景辰解释道。   他一个王爷,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原本就犯不着对旁人解释什么,他此时的样子就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生怕被人发现了一般。   “我们酿完酒就直接出来了,什么也没做。”苏景辰继续解释。   他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幸好小柚子是个单纯的孩子,并未对苏景辰的反常有所察觉。   “君富贵的左手被柳明磊切断了,我刚听小橘子说的。”小柚子赶紧汇报道。   “也算是解了纳兰的气了。”梅子道。   小柚子却摇了摇头,“不是的,纳兰公子原本是想要柳明磊从边寨带来的宝物的,他不给,只好切了他表弟的手了。”   苏景辰便问,“是什么宝物,比他表弟的安危还重要?”   小柚子答,“不知道,据说看都不让人看一眼。”   梅子仔细想了想,柳明磊的宝物,从前可从未见过他有什么如此不得了的宝物。   从边寨带来的?   实在令人想不通。   会不会与程家冤案有关呢?   梅子自言自语道,“真想看看那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啊。”   苏景辰道,“你想看。”   梅子答,“嗯。”   苏景辰道,“我知道了。”   以梅子对他的了解,必然是要找柳明磊买去了,横竖不管他要什么样的价格,他都是出的起的。   梅子不想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道,“这件事情,就不劳殿下费心了。”   苏景辰想起那日在楼兰阁,她见着柳明磊时,她的失态。   “若是我也想见识一番呢?”苏景辰道。   梅子微微一笑,“那我们一起努力吧。”   苏景辰很喜欢她说“我们一起”这四个字,是他苏景辰与她两个人一起,努力去做好一件事情,是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哦。   “纳兰公子传话给殿下,说要与您联手,将柳明磊的宝物讹来。”小柚子打断了苏景辰的思绪。   谁要与他一起?!还有,这个“讹”是什么意思?当他是什么人了!   苏景辰道,“回他,拒绝联手。”   梅子不解道,“殿下为何要拒绝?多一个人,胜算不是更多一些吗。”   苏景辰可不想这个“我们”里面,硬挤进来一个纳兰寻风,便推说道,“纳兰他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除了拖后腿还能干什么?”一副教训小外甥的模样。   梅子想了想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亏是纳兰寻风不在场,不然又是一番闹腾。   这两人对视一眼,对彼此的这个决定表示十分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求收藏啦,你们的参与是作者君日更爆更的动力!   ☆、夜会   “天晚了,我送你回家。”苏景辰道。   梅子点了点头。   “走回去吗?”苏景辰问。   梅子站在酒坊门口,感觉风有些大,“乘车吧。”   苏景辰命人将马车牵过来,亲自扶着梅子上了车。   梅子转过身,伸出手来。   苏景辰看了看她,这是邀他一同乘车的意思吗?   梅子道,“上来,我拉你。”   苏景辰正欲伸出手来,却又收了回去,孤男寡女,共乘一车,似乎是不太好。   他怕损了她的清誉。   梅子明白苏景辰的意思,她对一旁的小柚子说道,“你也一起上来吧。”   这样便不是孤男寡女了吧。   小柚子被点名,有些不知所措,王爷的车,他一个贴身随从,怎么可以随便上去,“我,我不习惯坐车。”   苏景辰对小柚子道,“上去吧。”   小柚子推脱,“还是不了吧。”   梅子道,“你要是不上来,你家王爷也不肯上来。”   小柚子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等苏景辰上了车,小柚子便自己爬了上去。   这辆车平时就苏景辰一个人乘用,空间上并不算宽敞,正常可以容纳四个人。   苏景辰先上的车,似乎是为了避嫌,他下意识地就选了梅子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小柚子上了车后,梅子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坐这里。”   小柚子没想太多,很听话地坐了过去。   苏景辰坐在梅子与小柚子对面,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为什么自己要坐在他们对面?   他扶了扶额头,“我有些头晕。”   从未听他说过自己晕车。   苏景辰继续道,“许是车子不太透气。”   小柚子原本就坐得不自在,这会儿正好说道,“这车子太挤了,我还是下去吧。”   小柚子还没没有领会到苏景辰的意思,他只是想与他换个位置啊。   苏景辰只好说道,“你那位置靠窗,我们换一下。”   小柚子转身看了看身后的窗,他掀开一角,正好有一股冷风吹了进来,“这个位置太冷了,殿下。”   苏景辰欲哭无泪,只好直言道,“我们换换。”   小柚子只好与苏景辰交换了位置。   等他坐定,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对,顿时恍然大悟,终于是明白为何殿下会喊着头晕了。   到了韩府,小柚子先跳下车来,然后是苏景辰,最后是梅子。   这一幕刚好落在了韩雪儿的心腹眼里,等韩雪儿听到禀告,苏景辰已经离开韩府了。   韩雪儿到门口,只看见马车离去的背影,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她是真伤了心。   宁王啊,你不是喜欢她吗,若是她被人糟蹋了,你还会喜欢吗?   韩雪儿命人备车,从后门出去了。   她要去找君富贵。   君富贵只剩下一只手,现在被禁足在君家在乡下的小院子里。   等韩雪儿到了乡下,已经是半夜了。   君富贵睡得正香,听到有人敲门,满脸不愉快,“谁呀,不要吵了本少爷好梦。”   敲门人答,“小少爷,是一个姑娘,蒙着面,说是姓韩。”   君富贵一下子从被窝里坐了起来,“快请她进来。”又喊道,“给我看好了,除了她,不许任何人进来。”   韩雪儿鬼鬼祟祟地进了君富贵的屋,这才摘下面纱。   君富贵过来抱住了韩雪儿,“我的小美人儿,你可算来了。”   韩雪儿将君富贵的手拿开,“你放尊重点。”   君富贵色眯眯道,“这里又没旁人,你害什么羞。”   韩雪儿划清界限道,“我告诉你啊君富贵,你是你,我是我,咱俩没有任何关系。”   君富贵不乐意了,“那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君富贵说的那天,便是赵二被害的前一天夜里。韩雪儿夜会君富贵,哭得梨花带雨,说赵二轻薄她。   君富贵原本说带人打他一顿,哪知韩雪儿哭得更凶,说自己怕赵二报复,非礼于她。   说完便投进君富贵的怀抱。   君富贵色迷心窍,想着不过是一个赶车的小厮,早看他不顺眼了,杀了算了,只要能博美人一笑。   赵二的命,便是这样没的。   君富贵一想到那一夜韩雪儿对自己投怀送抱,便不由地春心荡漾。   虽然只是一个拥抱,并未真正沾到她什么便宜,他也感到满足,迟早她都是他的人。   韩雪儿看着君富贵被包地跟个粽子似的手,满脸心疼道,“你的手,还疼吗。”   君富贵哀嚎,“疼,疼死本少爷了。都怪纳兰寻风那个混蛋!”   韩雪儿反问道,“纳兰大人?”又道,“你可知道指示他这么做的人是谁?”   君富贵也是个没脑子的,一下就上了套,“谁?!”   韩雪儿道,“是梅子。”   君富贵满脸疑惑,“梅子,梅子是谁?”   韩雪儿提醒他道,“赵二的婆娘,那天在楼兰阁,你不是见过吗。”   君富贵回忆了一下,“是那骚娘们啊。”真他娘的丰满。   韩雪儿添油加火,“是她毁了你的手,你就不想拿回一点什么吗?”   君富贵一想到那日见着的那片雪白的胸口,又是色心大起,但他看了看韩雪儿,答道,“我不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韩雪儿抛了个媚眼,“我们还没有成亲,我是绝不可以失身的,你若是寂寞了,找其他女子排解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   君富贵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他看了看自己的断手,有些无奈,“恐怕还得再等等。”   韩雪儿道,“好,到时候我帮你安排。”说完对君富贵妩媚一笑。   君富贵一下子被勾走了魂魄,扑上来就要抱她。   韩雪儿一闪,君富贵扑了个空,不满道,“我现在就寂寞了,怎么办?”   事情还没有办成,韩雪儿此时不敢扰了君富贵的兴致,只好哄着他,主动过来抱着他的脖子,“你好好养伤,等身体好了,成亲之后再说。”   君富贵被哄地晕头巴脑,“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嘴上这样说,手上却开始往她的胸口摸了过去。   韩雪儿可不想吃这个亏,她娇嗔着拍掉他的手,“讨厌。”说完便往门边走去,“我先回去了,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君富贵追过来,“亲一口,就一口。”   韩雪儿赶紧蒙好面纱,开了门便走了。   君富贵看着美人扭着腰肢走远,这一定是害羞了。   他回了房,看了看自己的断手,咬牙切齿地想,定要从那梅子身上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韩雪儿回到韩府,从后门偷偷溜了进来,却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   她绕到了西厢房。   房内一片漆黑,想必人已经睡下了。   她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狠狠地朝窗户砸去。   只听咣当一声,纸糊的窗户被砸出一个洞,房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太奇怪了。   韩雪儿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又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往里面扔了过去。   房内只有石头落地的声音。   房内无人!   梅子不在房间。   一个小寡妇,大半夜的不在房里睡觉,她能到哪里去?!   莫不是耐不住寂寞,私会男人去了?   终于抓到了她的把柄。   韩雪儿回了自己房间,叫自己的丫头去西厢房敲门,做成一副找梅子有事,却突然发现她不在房内的样子。   小丫头照着韩雪儿的吩咐,大喊道,“梅子不见啦!”   喊声很快引来了府上的管家妈妈们。   因为梅子的特殊身份,姜妈妈立刻将这件事情禀告给了大夫人。   大夫人起了床,亲自到了西厢房。   韩雪儿假装刚刚知道的样子,也从自己的闺房出来,说是要陪着自己母亲。   全府上下都没有找到梅子的踪影。   一个丧夫不久的寡妇,大半夜的能跑到哪里去?   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果真不假。   大夫人与韩雪儿坐在西厢房里头,管家和两个妈妈站在里面陪着,其他赶来看热闹的下人渐渐散了去,大半夜的,又困又冷。   大夫人袖口里藏了把匕首,上面刻了个“程”字。   正是之前在梅子与赵二的马厩后面的家里面找到的那把。   旁人都在疑心梅子偷汉子,只有大夫人疑心她半夜消失,或许与那叛贼程家有关。   大夫人拿到匕首的时候,怕事情闹大了对他们韩家没有好处,毕竟梅子是韩家的人,就算是个下人,那她也是个人,难免不会将祸水引到韩家身上。   这便是大夫人一直保存着那把匕首,而没有声张的原因。   将来定要寻个机会,将那梅子赶出韩府,才算好。   这个女人,真是一刻都不让人省心,大夫人愤愤地想着,这次就让宁王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宁王妃只能是自己女儿来做,其他人若敢打这个主意,要么滚,要么死。   旁人都小声议论,说她出去偷汉子,那就不管她干什么去了,去见义勇为也好、智斗盗匪也好,统统都要给她定个也会情郎的污名来,好将她赶出韩府。   至于宁王与纳兰大人那边,他们若是看见这梅子如此不知廉耻,定也不会再护她了。   大夫人算盘打得响。   此时,正在翻墙头的梅子,冷不防地打了个喷嚏。      ☆、夜探将军府   程将军府,后门。   梅子穿着夜行衣,她翻过墙头,直接摸进了书房。   这是她上一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地形上十分熟悉。   书房的门被白条封住了,窗户却开了条缝,上面的封条被人扯开过。   想想也不奇怪,程家出事之后,定然是有人来过这里,毕竟是晋国第一高手的书房,里面定有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自古书房多宝藏。   梅子苦笑,还真是,她确实将许多武功秘籍的孤本藏在了书房。今天她作为一个小偷的身份过来,才明白,将东西藏在书房是多么不明智的选择。   今后若是再藏东西,也绝不藏在书房了。   梅子轻手轻脚地走到窗下,正要打开窗户,却听见书房内有动静。   会是什么人?   是敌?是友?   房内漆黑一片,看不清楚里面的动静,只听见翻东西的声音。   那人翻来翻去,似乎是一无所获,却还不放弃,还在翻,虽然他已经很小心了,但夜色寂静,还是被梅子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那些宝贝啊,都在书架后面的机关里头呢,一般的小毛贼是绝对找不到了。梅子似乎并不担心她藏的那些好东西会被人发现。   她又听了一会,感觉那人开始接近书架了。她听见了书本被挪动的声音。   似乎藏在书架后面的机关里头也是不大安全的样子。   梅子只好弄出点声响,她在原地塌了塌步。   房内的人听到声响,果然开始不动了,似乎是静静地躲起来了。   梅子假装不知道书房里头有人,确定里面的人藏好之后,她才打开窗户,钻了进去。   她进去之后,并未将窗户关好,而是开得很大,好方便那人逃跑。   只有那人逃跑了,她才有机会拿到自己的东西。   她清楚地知道那人是躲在了门后,梅子到书案前,假装找东西的样子,她背对着门窗,好留给贼人逃走的机会。   贼人果真朝着窗户移了过去,梅子假装不知。   待他跳出窗户,她依旧是埋首找东西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那人竟不逃走,而是潜伏在窗户底下,看来是想要看看她究竟是谁,想要干什么了。   梅子闪到窗边,将窗户死死关住,夜黑风高,外头的人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动静。   外面的贼人意识到自己被人发现,却还不肯走。   同样是贼,为什么他要先走。   那贼人便是苏景辰了,只是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以为是碰巧遇上的小毛贼。   苏景辰潜伏在窗户底下,将窗户又开了个缝隙,探着头往里面看,依旧是漆黑一片。   梅子先要打开书架后面的机关,只是可惜窗外那贼人不肯走,她没有办法,只好拿出匕首来,“嗖”地一下扔在窗户框上。   看看能否将他吓走。   无奈那贼人也是个胆大的,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梅子只好打开窗户,苏景辰的头就躲在窗户底下。她敲了敲窗,他便站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下,在黑暗中达成了某种共识。   你偷你的,我找我的。   苏景辰便大大方方地跳进窗户。   梅子可不想当着贼人的面将自己的宝贝拿出来,她随手翻了几下,假装是个小偷。   只是没想到,那贼人竟然将她翻到桌子底下的砚台捡了起来,端正地放在了桌上。   梅子这才认真地扫视自己生前的书房,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可见所有的陈设皆是井然有序地陈列。   方才那贼人不是来翻东西,而是来整理房间的?   也真是闻所未闻。   所以眼前这人是自己生前的朋友吗?   梅子此时对他的身份十分好奇,他来到一个叛贼的家里,帮助这个叛贼收拾房间,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想探知对方的身份,却都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她东摸摸西摸摸。假装翻寻。他一边收拾一边又在寻找着什么。   她在西头找,他便跑到东头找。   两个毛贼互不干涉,配合地十分默契。   然,夜色太深,终于,两人还是正面撞上了,并且撞了个满怀,很快便又分开了。   梅子丰满,撞人必先是胸部先撞上。   这一团柔软的触感,似曾相识啊,苏景辰想都不用想,是白天的时候,与梅子在酒坊,撞了那么一下子。   他终于发出声音,“梅子?”   梅子听见是苏景辰的声音,摘下面罩,“是你?”   苏景辰便也摘下面罩,给她确认。   梅子仔细想了想,自己方才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即使是两人撞在了一起,她亦没有发声,那么他是如何认出他来的呢?   她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苏景辰脸一红,也不好意思说实话,只好答道,“我的感觉。”总不能要他说,我认识你的胸。   幸亏是晚上,脸红什么的,旁人根本发现不了。   梅子将门窗用厚厚的帘子罩上,点了根蜡烛放在角落里,这样从外面看过来,屋里的光亮并不明显。   程将军府早在程霜死去的时候,被抄了家,府内一片狼藉。唯独这间书房,摆放十分整洁。   梅子问道,“这些,都是你收拾的?”   苏景辰点了点头,“我看不惯东西太乱。”   所以你难道是半夜睡不着闲得慌,跑来整理房间来了?梅子心想。   她赞道,“殿下精力好旺盛。”   苏景辰听见她夸他,心里竟十分得意,“我一向精力旺盛。”   梅子问,“殿下夜探废将军府,是因为精力太过旺盛吗?”   苏景辰懂她话里的意思,他也并未打算隐瞒于她,直言道,“实不相瞒,我就是偷东西来了,哦,不,我是寻宝来了。”   梅子就问,“殿下欲寻何宝?”   苏景辰答,“你知道小柚子一向敬佩视那已故的程将军,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拜她为师,只是将来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下个月是他的生辰,我想送他一样礼物。”   梅子问,“什么礼物?”   苏景辰答,“将军手抄的武林秘籍。”   梅子继续问,“殿下可找到了?”   苏景辰摇了摇头,“一无所获。”   梅子对苏景辰的话持半怀疑态度,他曾被人以程家余孽的口号追杀,他曾救了孔瑜,所以他与程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换苏景辰问她,“你怎么也回来这里?”   梅子答,“纳兰应该与你说过,程霜是我的义姐,我只是想她了,所以来看看。”   她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殿下与我那姐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又道,“你知道,我不喜欢误会,请殿下告诉我实话。”   所以她是吃醋了吗?   苏景辰心情大好,他看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地解释道,“我与程将军,仅有几面之缘,认得,却不熟悉。唯一的交集便是太后拿了她的画像要与我说亲。”   他说的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上一世,她还在前线的时候,便听人说,太后要将她指给宁王,她听后也只是哈哈一笑,一个深受皇宫忌讳的王爷与一个手握重权的的将军结姻缘,这不是天方夜谭,便是要谋反啊。   又听说这门亲事被宁王拒了,她才算松了口气。   “你要相信我,我与她是清白的。”苏景辰突然说道。   难道他是以为自己吃了醋?   还是与自己的前一世争风吃醋?   梅子原本想笑,但看着苏景辰十分认真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笑了,便也十分真诚地回他,“我相信你。”   梅子又问,“你相信我吗?”   苏景辰想也没想,“自然是相信的。”他知道她又秘密,但他依然愿意相信她。   这让梅子有些愧疚。   一开始是存了利用他的心思的,后来是觉得他人不错,或许可以托付,便试着相处一下。   梅子想了想,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还不是一个两个,听起来应该是十几二十个。   苏景辰吹灭蜡烛,拉起梅子的手,两人从窗户跳了出去,直奔后门墙头。   身后跟来追兵,为首的拿着火把,便跑边喊,“给我活捉那程家余孽!”   给我活捉那程家余孽。   这句话,好耳熟。   梅子想起,初见苏景辰的时候,他就是这样,被一群官兵追喊着,给我活捉那程家余孽!   似乎一个一直困在梅子心里的谜题解开了。   她一直想不通他为何会被人喊作程家余孽,如今连她自己也成了程家余孽。   梅子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对他的怀疑,又是一阵愧疚。   他是真冤。   苏景辰拉着梅子一路狂奔,七拐八拐地绕过好几条小巷子,终于将追兵甩远了。   两人累得直喘气,他看着她,她看着他,同时笑了起来。   像两个做了恶作剧的孩子一般欢乐。   梅子歇了几口气,对苏景辰说道,“谢谢你。”   苏景辰满头雾水,“谢我什么?”   梅子看着他,“你真好。”   苏景辰便微笑,他也觉得好,他是觉得现在的时光很好。   梅子想到从前总听人,宁王如何冷漠,如何不近女色,又如何复杂多变,完全都是无稽之谈啊。   与这样的人在一起,想必十分有趣,再等等吧再等等,等她复了仇,还了程家清白。   已经是后半夜了,两人脱掉夜行衣,并肩往韩府方向走去,就算遇上追兵,也没有什么可惧的,顶多看起来比较像奸夫□□罢了。   苏景辰,“我送你回家。”   梅子,“好,你送我回去。”   他说的是,我送你回家,她说的却是送我回去。   因为,她是一个没有家的人。      ☆、圈套   韩家西厢房。   大夫人韩雪儿等一众人正等着偷汉子回来的梅子。   姜妈妈继续在一旁添油加火,“这个不要脸的寡妇,大夫人待她可不薄,竟做出这种事情给韩家抹羞。”   大夫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丝毫不嫌弃姜妈妈的聒噪,这事,闹大了才好,只要不闹出府就行。   苏景辰将梅子送到韩府后门,“翻墙头?”   梅子点了点头,她先翻了进去。没想到苏景辰也跟着进来了。   “你不会去吗?”   苏景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再送送你。”   他要看着她进房间。   大夫人早已派人分散在韩府四处,潜伏的人看见梅子和奸夫进来,巧巧地绕近路到西厢房禀告去了。   大夫人令人将蜡烛熄灭,房门关好,制造出一切如常的样子。   梅子与苏景辰不知。   两人到了西厢房门口,梅子告别道,“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苏景辰道,“你也好好休息。”   正在这时,突然从院子各处涌来十几个家丁,西厢房的门亦是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寡妇!赵二才死几天,你就私会奸夫去了你!”就听见姜妈妈答大嗓门从房内传了出来。   然后是火把大亮,将整个院子照地如同白日一般。   梅子与苏景辰被照地晃了眼。   他伸出手来,帮她遮住了眼睛,待两人的眼睛适应了这光亮,他才将手从她眼睛上拿下来。   待大夫人等一众人看清楚奸夫的脸,才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   韩雪儿原本以为这次可以扳倒梅子,将她赶得远远的,没想到,与她约会的人竟然是宁王。   苏景辰看了看这阵仗,今日与她在一起的若不是自己,不知道她要吃什么亏了。   平常,在韩府,她都是这样被人欺负的吗?他却从未听她抱怨过一句不好。   西厢房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韩宗纬。   原本他对大夫人的行径是默许的,但现在不同了,被捉的人居然是宁王。   先前府里的传言原来是真的吗,梅子与宁王。   韩宗纬匆忙赶到西厢房院子,边说边跪,“不知宁王驾到,下官有失远迎。”   苏景辰没理会他   梅子走过来,对韩侍郎夫妇行了个礼,“多谢大家对我的关心,天这么晚了。”   又道,“方才外出散步,不巧遇上宁王,宁王体恤,送了我回来。”   外出散步?鬼才信你的鬼话!   虽然大家都不信,却又不得不信。   苏景辰对韩宗林道,“她若少了半根毫毛,本王为你是问!”   韩宗林吓得一哆嗦,连声应道,“请殿下放心,殿下放心。”   从前只听到宁王与梅子的流言,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宁王出面维护她,看来那些流言是真的了。   宁王是梅子的奸夫!   众人只是心里想着,哪个敢多说一句话。   韩雪儿低头跪在地上,心里恨地要命,却连头也不敢抬。   自从上次君富贵将苏景辰打了,韩雪儿再没敢去过宁王府。只想着先解决掉梅子,再与苏景辰培养感情。   韩雪儿心里很清楚,只要梅子在,苏景辰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苏景辰将梅子送到西厢房内,亲手帮她点了蜡烛,叮嘱她好好歇息,又随手帮她将房门关好。   这才离开韩府。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   梅子除了做日常的体能训练,便是去酒坊帮忙。   赵二的案子,由王现负责,与他交手之后,发现他竟然是个可以信赖的人,除了人有点好色以外,倒也是个聪明人。   君富贵在乡下修养了几日,早耐不住这无聊的地方了,还是京城那种花花世界好。   只是他再也不想遇到纳兰寻风了。   君富贵买通了看守,带着随从,偷偷溜进了庭州。   他没自然不敢回家,因为禁期未到。   君富贵租了间旅馆,暂时住在里头,每天除了睡觉的时候是在旅馆里头,其他时间都是出去寻花问柳,要么就是赌场里面溜达溜达。   知道他行踪的,只有韩雪儿一人。   为了利用君富贵达到屈辱梅子的目的,韩雪儿对君富贵尤为讨好,除了不让他近自己的身体以外。   这一点上,韩雪儿非常清楚,若是自己破了身,将来还如何成为宁王妃,哪怕是宁王侧妃。   她倒也不是很蠢。   韩雪儿派人跟踪过梅子,发现她的行踪异常简单,要么是呆在韩府,要么就是酒坊。   在韩府动手是绝不可能的,那是引火上身。   酒坊,那是宁王的地盘,她没有那个胆。   从韩府到酒坊的路上需要经过一个简陋的小巷子,平常人不多,来去都是住在巷子里的人。   韩雪儿将地点选在了这个巷子的最里头,她用假名租了间房。   韩雪儿先是陪了君富贵三天,主要是聊天、喝茶。好让他没有时间流连烟花之地。   多日不近女色的君富贵早就寂寞难耐了,总瞅着韩雪儿不注意对她动手动脚。   韩雪儿不恼,打着哈哈便过去了。   终于有一天,她对君富贵说,“你不是说要报复梅子的吗,现在机会来了。”   君富贵摸了摸韩雪儿的手,“梅子是谁?”   韩雪儿无奈,“赵二的婆娘。”   君富贵想了起来,差点流出口水来,“那骚娘们啊。”   韩雪儿坐在君富贵腿上,媚笑道,“你不是想尝尝吗?明日晌午,我把人给你带来。”   君富贵想了想,“就怕她不肯。”   韩雪儿赶紧提点道,“你傻啊,你们家不就是做药的吗。”她指的自然是媚药。   君富贵了然,“还是你这个小妖精聪明。”要弄到这种药,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第二天,梅子照常往酒坊的方向走去,今日约了苏景辰品尝新酒。   她很快到了那条小巷子,在巷口遇见一个卖花的老婆婆。   老婆婆突然摔了一跤,怎么都爬不起来。   梅子便走过来,“婆婆,您没事吧?”   老婆婆摆摆手,“我没事。”说完,挣扎着要站起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   梅子便将那老婆婆扶了起来,“我送您回家。”   老婆婆还是摆手,“不用了姑娘,等到了晌午,我儿做工回来,会经过这里,他会带我回家的。”   外面风有些大,太阳光也强。   把一个老婆婆晾在这里终究是不忍心。   梅子扶着老婆婆的胳膊,“我扶您回家。”   老婆婆这才点头,“我家在巷子里头,劳烦姑娘了。”   梅子扶着老婆婆往巷子里头走,却越走越感觉不对劲,从前从未见过这一带有人卖花,这一片住的多是穷苦人家,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有闲钱闲心买花。   梅子心里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她要去看看,究竟是谁,设的是一个什么局。   老婆婆进了巷子最里头的一间房子里,梅子将她扶在椅子上。   老婆婆揉了揉脚踝,缓缓站了起来,“姑娘先坐一会,我去烧点开水来。”   不等梅子的拒绝,便走到一旁的小厨房里去了。   梅子仔细打量这间房,并未发现异常。   老婆婆端来一杯水,放在桌上,“姑娘口渴了吧,喝口水。”   梅子看了看桌上的水,她是绝对不会喝的,便推说道,“我并不太渴,老婆婆您喝吧。”说着将茶杯推到老婆婆面前。   老婆婆是被人临时雇来的,已经按照金主讹吩咐,在里头下了药,她自然也不会喝。   两人都不肯喝,那杯水便被晾在桌上了。   老婆婆没有办法,只好按照金主的说法,实在不行,就来硬的。   老婆婆趁梅子不注意,将一包迷药洒在空中,同时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等梅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虽她吸入的只是少量,但人已经晕乎乎的了。   老婆婆将梅子扶在床上,拿起桌上不知掺了什么药的茶水往梅子嘴巴里灌。   梅子懊恼,是自己大意了。   如今只得惹人宰割。   那茶水里正是君富贵准备的媚药。   苏景辰在酒坊等了半天,不见梅子的身影,他就有些急了。   其实也没有半天,只是他太心急了,他想见到她。   左等右等不见人,苏景辰便循着梅子常走的路,去迎她。   从酒坊到韩府,要经过一条小巷子。   苏景辰到巷子口的时候,发现地上有一支朱钗,正是梅子可以留下的线索。   这朱钗还是苏景辰送的,他自然认得。   苏景辰捡起地上的朱钗,隐隐觉得不妙,她不是那种毛躁的人,不会连朱钗掉了都不知道。   她是被人掳走了!   苏景辰四下看了看,在巷子里寻着。   终于,一个过路的老伯,说方才见过一个漂亮的姑娘与一个男人往巷子里头去了,就刚刚。   一个漂亮的姑娘,苏景辰想都没想,那一定是她!   方才确实有一个漂亮的姑娘和一个男人从这里过去,不过这个姑娘是韩雪儿,这个男人是君富贵。   苏景辰赶紧追了上去,很快便看见前方有个漂亮姑娘的背影,旁边是有个男人。   离得远,苏景辰分不清楚是不是梅子,便喊道,“梅子?”   韩雪儿听到有人过来找梅子,吓了一跳,再一品味,这不是宁王的声音吗?!   这件事情算是搞砸了。她只好拉着君富贵,从小屋后面溜了走。   幸好,宁王没有看到她的脸。   她在他心中的印象还不算太差,将来还有回旋的余地。   君富贵十分不满,挣扎道,“怎么不进去?”   韩雪儿继续拽他,“快走,有人来救她了。”   君富贵大声嚷道,“是谁,谁敢坏了爷的好事。”   韩雪儿捂住君富贵的嘴,“快走!”她不想把苏景辰牵扯进来,便没说他的名字。   两人灰溜溜地逃了。   苏景辰到小屋前,看到那个身影就是在这里不见的,便往小屋里头看。      ☆、解毒   梅子先前吸入的迷.药只是少量,这会清醒许多了。   只是身体好似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明明是大冷的天,她却感到又热又渴。   她从床上走了下来,看到桌子上的水杯,抓起来就想喝。不对,这杯子里的水,已经被人灌进了她的肚子里,杯子是空的。   所以,自己究竟是被下了什么药?她浑身充满极度的燥热,身体像火燎一般。   是被人下了媚.药了,如果她猜得没错,很快便会有一个陌生男人进来。   正在这时,苏景辰推门进来了。   竟然是他?!他怎么会给她下那种药?   苏景辰看梅子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不太正常,进来便问,“你怎么了?”   梅子背过身体,“你出去!”   苏景辰不知她为何生那么大的气,又问了句,“你没事吧?”   梅子努力控制自己的心绪,大喊道,“你快出去!”几乎是震怒的。   苏景辰退到门外,隔着门说道,“方才在巷口看见你掉的朱钗,担心你出事。”   方才是自己误会他了。   梅子隔着门,语气温和,“谢谢你。”   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喉头沙哑,火燎似的干。   苏景辰道,“我很担心你。”   梅子靠在门上,用身体着门,“你快走吧,不要管我。”   苏景辰哪里肯走,她的样子太不正常了,她为何不肯自己呢?   梅子见他不走,不好说了实话,“我,被人下药了。”又苦笑道,“你再呆下去,我怕你会失.身。”   苏景辰原本是想破门而入的,听她这么一说,反而犹豫了,他倒不是怕自己失.身,他是怕她失.身。   怕她在这般尴尬的境地失.身。   苏景辰道,“告诉我,怎样能帮到你。”   梅子道,“你走。”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走,他要守着她,既然有人对她下药,就说明危险就在附近。   苏景辰依然站在门外,他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或者,我也会唱曲,你要听哪个?”   他的声音极具磁性,听起来是要帮助她转移注意力,实际上却更像诱.人犯罪的□□。   苏景辰又问,“你要听哪个?”   话音刚落,就被房内的人一把拉了进来。   他抬起眼来,对上她的眼睛,魅惑流转。   她面色潮.红,身体微微颤抖,她的一只手掐着另一只手的手腕,一道道血红,尤其醒目。   她就是这样保持清醒的吗?   “你把我绑起来吧。”梅子转过身去,不敢看他,生怕自己一时控制不住,吃了他。   苏景辰看到她手腕上自己掐出来的伤口,感到心疼。   但是此时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未有处理这类事情的经验,总不能真绑了她吧。   大约是那媚.药的药效发挥到了极致,她的身体愈发燥热。情.欲撩拨下,她终于转过身来。   苏景辰感到嘴唇被封了住,一抹柔嫩炽.热的触感袭来。   她攀上他的脖子,身体如藤蔓般缠在他身上,她吮着他的唇齿,双手抚.摸着他的后脑。   苏景辰的大脑一下子被这种异样的感觉冲地失去理智。   他又想起那晚做的那个十分荒唐的梦。   体内的躁动似乎还没有得到满足,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他逼到了床边上,一个用力,将他整个人压在了床.上。   他揽上她的腰,只吻着她,却不敢做下一步的动作。   她眼神愈发迷.离,她咬着他的耳朵,发出醉人的喘.息声,身体也不由地扭.动起来。   他一时迷了心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个反身,将她压在身.下。   正在这时,一只野猫从窗台跳了进来。   一下惊醒了床上的男女。   苏景辰从她身上下来,背过身去,“真是,对不起。”虽然是她主动,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乘人之危。   那种事情,不应该是在眼前的境况下发生。他要将她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宁王府。   梅子从床上下来,身体依旧发软,情.欲未退。   她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渴求,对他说道,“外面有口井,打点凉水来。”   苏景辰便到院子里去,找了个木桶,从井里打了水来。   幸亏是井水,水温不至于太低。   他找了条毛巾,在井水里浸了浸,走近她,“我来帮你。”   梅子一把夺过毛巾,似乎是不肯让他帮忙。   她擦了擦脸,神志才算恢复一点。   苏景辰生怕她出事,又凑了过来,关切道,“好些了吗?”他靠得近,甚至可以听到他的鼻息。   这不是勾.引人吗?!   梅子眼里的欲.火重新被点燃了一般,身体又是一股燥热难耐。   她突然举起水桶,将整桶水往自己头上淋。   瞬间全身湿透。   好在不那么热了。   苏景辰赶紧脱下自己的衣裳,裹在她身上,“你这样,会生病。”   梅子一把推开他,“你离我远点。”   苏景辰明白她的顾忌,只好后退了几步。   大约是药效慢慢要过去了,加上冷水的冲淋,梅子觉得没有先前那般燥热了。   她打了个哆嗦,身体又有些发冷了。   苏景辰走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她。   梅子生怕自己再对他做出那放荡之事,身体动都没敢动一下,只由他抱着。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似在努力克制自己的需求。   每当她觉得自己要控制不了的时候便会用手指掐自己的胳膊。   大约是那媚.药药效过猛,她竟然没有感觉到疼痛,即使她已经很用力地掐自己了。   她再次攀上他的脖子,一双红唇又要凑了过来。   苏景辰也是在极力隐忍,他异常艰难地别过脸去,就是不给他亲到。   明明中了媚.药的是她,他却觉得自己比她还要难捱。   苏景辰想,幸亏她的手掐着他的胳膊,些许的疼痛感,可以令人清醒。   梅子依偎在苏景辰怀里,身体渐渐地感到温暖,是温暖,不再是燥热。   那股无名欲.火似乎也在慢慢褪去。   她心绪恢复清醒,对他也愈发感激,感激他没有趁她意乱情迷的时候要了她。   让她保持了清白之身。   苏景辰终于忍受不住,“哎呦”了一声。   梅子抬起头来,“你没事吧?”   苏景辰指了指自己的胳膊,只见梅子的指甲死死地掐着苏景辰的胳膊。   怪不得方才她没有疼痛感,原来是,掐错人了。   她赶紧松手,“真是,对不起啊。”   苏景辰一只手揉着受伤的胳膊,叫道,“很痛。”一边撒娇道,“你说,该怎么办?”   梅子感到十分愧疚,“我会对你负责的。”   苏景辰似乎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你说的哦。”   梅子点了点头。   他迟疑了一下,问她,“你,还热吗?”   梅子想起方才自己的窘况,她从未如此放荡过,居然扒着一个男人不肯放,还差点对他做了那种事情。   多亏了那只野猫啊。   梅子别过脸去,“我,不热了。”   说是这样说,其实还是有点的,大约再过一会,药效便会完全褪去了。   苏景辰这才放下心来,“我带你去看看大夫,以免留下后遗症。”   这种事情,怎么看大夫?   后遗症,什么后遗症?媚.药的后遗症,见个男人就扑上去吗?   梅子摇了摇头,“不用了。”说完竟打了个喷嚏。   定是方才淋了冷水。   苏景辰张开双臂,想要抱着她,这样可以暖和许多。   梅子却拒绝了,她已经清醒了。   苏景辰不乐意了,方才你可不是这样的,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哎呦,胳膊好痛。”   必杀技!   梅子只好走过来,“掀开我看看。”   苏景辰不肯,“天气太冷了,不能掀。”   梅子转过身去,朝门口走去,“那我们回去吧,找个大夫包扎一下。”   苏景辰跟了上来,她的衣裳已经湿透了,纵是披了他的衣裳,寒冬腊月,一定冷极了。   苏景辰将梅子送到韩府,自己才回宁王府。   韩雪儿躲在大门后面,看见苏景辰送梅子回来。拿梅子中了媚.药,偏偏进屋的又是苏景辰,他们,一定是做了那种事情了。   韩雪儿为他们做了嫁衣裳,满心愤怒,可她又不能言明,毕竟那个局是她设计的。   必是这个放荡的寡妇勾.引了我的宁王!韩雪儿气得直咬牙,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景辰回到宁王府,叫了府里的花大夫来。   花大夫看了看苏景辰胳膊上的伤,这血印子,该是人的指甲抓伤的,是刺客吗?   老大夫看了看苏景辰的脸色,似乎十分愉悦,那满面春.光的样子,难道说,这伤口是女人抓的?   花大夫不敢妄断,只好问道,“这是人抓的?”   苏景辰正摸着自己的嘴唇,还在回味她的吻,听见花大夫的话,也只是随意答着,“嗯,女人抓的。”   花大夫登时老脸通红,“不严重,涂点药膏就好了。”   苏景辰看了看胳膊上被梅子抓出来的印记,“给我包扎起来,包地厚一些,要看起来受了重伤的那种。”   花大夫不肯,“殿下,这种伤无须包扎,包起来反而不利于伤口透气复原。”   说是伤口,其实也就是几道红印子,隐隐渗了点血迹而已。   苏景辰将胳膊伸出来,“包,多缠几圈。”   花大夫只好从命,用了足足三米长的绷带,将他的整个胳膊都包了起来。   苏景辰十分满意。   下次见着,定要将今天受的伤,从她那里讨回来。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了一个无赖。但这又怎么能叫无赖呢?原本就是她伤了他嘛。      ☆、抓伤   花大夫刚一包扎好,纳兰寻风就来了。   老远就听到他“苏公子,苏公子”地叫着。   苏景辰卧在躺椅上,被包地像个粽子似的胳膊无力地搁在扶手上,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纳兰寻风过来一看,“我的亲舅舅,这是怎么了?”   苏景辰一听到纳兰寻风叫他舅舅,就感到膈应人,这是又缺钱花了?   他拂了拂手,“本舅舅今天没钱。”   纳兰寻风凑近,看了看苏景辰的胳膊,“我是那种人吗,张口闭口就谈钱,俗不俗。你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苏景辰皱了皱眉,“受伤了。”   纳兰寻风看他这样子,伤的不轻,“谁敢伤你?”   苏景辰答道,“这个不用你管。”   纳兰寻风当真以为他是受了重伤了,“我去替你报仇。”   苏景辰无奈道,“这个,真不用你管。”   纳兰寻风气愤道,“是谁,敢欺负到我纳兰头上!”他今日是非得为自己的小舅舅讨个公道了。   苏景辰只好答道,“被抓伤的。”   纳兰寻风吓了一跳,“抓成这副样子?是个野兽不成?苏公子莫怕,待我去将它捕来烹了吃。”   苏景辰无奈,“被人抓的。”   纳兰寻风再次端详了一下苏景辰的胳膊,“什么人,成精了不成?”   苏景辰只好答道,“女人。”   纳兰寻风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女人?抓伤?!   “苏公子,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这也太激烈了吧,都搞成重伤了!   苏景辰脸一红,不再接纳兰寻风的话。   纳兰寻风倒是起劲了,直围着苏景辰转,一边思考道,“被抓成这样,苏公子你的战斗力可以啊。”   被一个晚辈评论那种事情,苏景辰有些窘。   纳兰寻风继续道,“是谁?”   苏景辰像一个被调戏的大姑娘一般,头一撇,“我不知道。”   纳兰寻风猜道,“是我那义妹。”   苏景辰没说话,是默认。   纳兰寻风嘿嘿直笑,“真看不出来,你们两个人,哈哈,表面上平静如水,内里却是翻江倒海,哈哈哈。”   苏景辰提醒纳兰寻风道,“压岁钱。”   说不过人,便又开始威胁人了。   纳兰寻风停住调侃,十分认真地问道,“苏公子打算何时迎娶?”   苏景辰想了想,“过了年,我去问问她。”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她对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感情。虽说晌午那一幕极具暧昧缠绵,但也始终是在她神志不甚清醒的状态下。   他看不透她对他的感情。   纳兰寻风逗他,“苏公子你说,我今后是该叫她妹妹,还是该唤一声舅母,或者,苏公子你随她叫我一声兄长。”   苏景辰只好再次提点道,“压岁钱。”   纳兰寻风这才闭了嘴,没消停一下便又捂着嘴偷笑。   苏景辰问道,“你找我干什么来了?”   纳兰寻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一下子认真起来了,“我想要一件宝物。”   苏景辰问,“多少钱?”他向来都是用钱办事,横竖他有花不完的钱。   纳兰寻风叹了口气,“难就难在这里,钱买不来。”   苏景辰想到了,“是柳明磊从边寨带来的宝物?”据说还因此舍了他表弟的一只手。   纳兰寻风点了点头,“我总觉得,那件宝物和阿霜有关。”   苏景辰陷入沉思。   纳兰寻风道,“买是买不了了,只能去偷。”   苏景辰问,“我的样子很像个小偷吗?”   纳兰寻风连连摆手,“不不,苏公子你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苏景辰又问,“你打算如何?”   纳兰寻风答,“劳苏公子卖个色相。”   苏景辰看了看纳兰寻风,“我看你长得也很不错,怎么不自己去?”又道,“我也从没听说柳明磊是个断袖。”   纳兰寻风解释道,“苏公子曲解了,我说的是对他的姐姐柳明瑶。我想过了,柳明磊那个人,还真不好下手,只好从他姐姐身上寻找突破口了。”   苏景辰皱了皱眉头,“太子妃?要去你去!”   纳兰寻风道,“为了阿霜,我是不介意出卖色相的,无奈那太子妃不理睬我呀。从前,她就爱缠着你玩。”   苏景辰正色道,“她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从前的事情,还是不提为好。”   纳兰寻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不是出卖色相,就是请苏公子你出面,借来看看。”   苏景辰道,“我不想与她再有任何交集。”   纳兰寻风不想为难苏景辰,只好作罢,“那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苏景辰对那宝物也是好奇,更何况程霜将军不仅与纳兰关系好,也是梅子的义姐,想必她也很想知道。   “宝物,我会想办法拿到,但绝对不会通过太子妃。”   纳兰寻风面露喜色,平常只要苏景辰答应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苏公子。”   柳明磊从边寨带来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孤城剑已被拍卖,还会有什么宝物呢?   苏景辰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就有宫里的太监过来,说是东宫来的。   不知道是消息传得太快了,还是东宫的某个人对他有特别的关注。   小太监捧了三四个小盒子,里头装的全是上好的补药。   小太监道,“太子与太子妃听说宁王受了伤,特送补药过来。”   苏景辰收下药,“小伤,请太子殿下无需牵挂。”   小太监说的是太子与太子妃,他谢的却只是太子。   小太监领了赏钱,高高兴兴地回去复命了。   东宫。   太子不在,太子妃柳明瑶将那小太监喊来,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小太监答,“没了,就那一句话。”   柳明瑶又问,“可打听出来是受了什么伤?”   小太监答,“奴才问过了,听宁王府的人说是被野猫抓了。”   柳明瑶,“你下去吧。”   小太监又领了一份赏,开开心心地下去了。   野猫,庭州城内什么时候野猫泛滥了?柳明瑶对贴身宫女说道,“本宫今日晚膳要吃猫肉,野猫肉。”   小宫女不明就里,“娘娘,外头的野猫肉怕是不干净,娘娘若是想吃,可以捕了家养的猫来吃。”   柳明瑶瞪了她一眼,“本宫要吃野猫肉!”   小宫女吓得一个哆嗦,赶紧下去叫人出去捉野猫。   很快,长公主与瑞王的慰问礼物也送到了宁王府。   到了下午,太后及皇后也派人来问候一番。   却都以为苏景辰是被野猫给抓伤的。   这个王爷,天天正事不干,居然能被野猫给抓伤,据说伤得还不轻,那胳膊包地跟个粽子似的。   苏景辰听到也只是微微一笑,他乐得皇宫那帮人这样说他。   等该来看望的人都看好了,该送的东西也都送好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苏景辰站在院子里一处梅花前,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来问候他的人越多,他就越觉得少了点东西。   是了,她还没来。   苏景辰到书房,磨好了墨,展开了纸,提起笔,正欲写字,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将那沾满墨水的毛笔又放在了一旁。   原本是想写信给她。   想想还是算了,自己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她竟然都不来看他。尤其是在她对他做了那种事情之后。   他倒要看看,她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他来。   此时,梅子可没有时间去猜苏景辰的小儿女心思。   她正在知府大堂。   堂下站着一个君富贵。   王现坐在大堂上,大声呵斥,“嫌犯跪下。”   君富贵可不怕他一个小小的知府,“我表姐是未来皇后,我表哥是未来的国舅爷!”   王现倒也是个不惧权势的好官,管他表哥是皇后还是表姐是国舅,横竖,你也不能杀人,让旁边这位绝色佳人成了寡妇,那就是你的不对!   “给我跪下!”   君富贵不肯,旁边两个官差过来硬压着他跪了下来。   “哎呦,哎呦,我的胳膊,疼死了,快放开我!”   王现可不管他是疼还是不疼,“王六被害那晚,有人见你往他家去了,可是真的?”   君富贵死不承认,“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王现命人带了人证过来,是一对卖宵夜的小夫妻,那晚收摊晚,刚好看见君富贵从王六家出来。   巧的是,那对小夫妻从前受过君富贵的欺负,所以认得他。   被君富贵欺负的人太多了,他可记不住眼前这对小夫妻,“血口喷人!”又对着王现大喊,“大人,我冤枉。”   王现并不理会君富贵的申辩。你害得这绝世佳人伤心,那就是你的罪!   王现叫人将物证呈了上来,托盘上是一个小珠子,正是在王六家门口附近找到的。   这让君富贵再也无法抵赖,因为那珠子上清楚地刻了一个君字,只要稍加验证便可以查到失主。   君富贵抵赖不了,只好承认,“本少爷是去过王六家,不过是看他家穷,去帮助他而已。”   一直没作声的梅子终于说话了,“我家也穷。”   怎么不见你去帮助我?   君富贵看了梅子一眼,想到昨日,差点就得到她了,真是便宜了后面来的男人。   王现见君富贵对梅子色眯眯的样,顿时来了气,“本官生平,最讨厌你们这些色鬼、色胚!”   “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隔日再审!”   君富贵哭喊,“凭什么呀,凭什么呀!大人饶命,王六和他娘真不是我杀的!”      ☆、互惠互利   君富贵的屁股结结实实地挨了二十大板。   随后便被关进了牢房。   此时,君家人还以为他家小少爷在乡下闭门思过,直到小随从连滚带爬地跑到君家,君家人这才知道这小祖宗又闯了大祸。   君家从商,官场上没几个成气候的。   亲族里成就最大的便是君老爷子的女婿,当今丞相,亦是柳明瑶与柳明磊的父亲。   只是那柳丞相不在庭州城,君家人轻易也不好去请太子妃。   慌里慌张地又去找了柳明磊,可巧了,到处找不到人。   君老爷子听说自己那不成器的小孙子又闯了祸端,当即气得吐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最后是君富贵他爹君守成,带了整箱的黄金,抄后门进了庭州知府。   王现向来不为财动。   君守成被连金子带人地赶了出去。   牢房里,君守成对君富贵破口大骂,这个不省心的孙子,哦,不,儿子。   趁着狱卒不注意,君守成悄悄问他,“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说实话,好让家里人心里有个底。”   君富贵哭道,“爹啊,你把你儿子想成什么人了,那王六和他娘,真不是我杀的。”   君守成向来不大信君富贵的话,他是撒谎撒惯了的。   “说实话!”   君富贵哭,“我对天发誓,那王六和他娘若是我杀的,我断子绝孙,我,我,我……”   君守成打断他的话,断子绝孙这种话都能说出来,还有没有脑子了。   他无法信任自己这混账儿子,便又问一遍,“真不是你杀的?”   君富贵继续哭,“爹啊爹,真不是我杀的!”   君守成半信半疑,“你真没杀人?”   君富贵赶紧点头,“真没杀人!”   君守成摸了摸君富贵的头,“好儿子,这就好办了。你先在牢里等着,等你姑父回城,看那王现还敢不敢冤枉好人。”   君富贵抹了抹眼泪,“谢谢爹。”   君守成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转身要走。   身后突然扑通一声。   他转过身来,看见君富贵跪在地上,听见他说,“爹啊,你可要救救我啊。”   君守成把君富贵扶起来,“你又没杀人,你怕啥,要怕也是那冤枉好人的王现怕,等你丞相姑父回来,定要摘了他的乌纱帽,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东西!”   等君守成骂完,君富贵才吱吱呜呜地开口,“爹,你救救我吧。”又小声哭道,“王六和他娘不是我杀的,但是,但是……”   君守成急了,“但是什么但是?!”   君富贵继续哭,“但是,赵二是我指使王六杀的。”   君守成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听见,叮嘱他,“给我闭嘴,这话不许和任何人说,就算拿王现他再怎么用刑,你也给我闭嘴,只要咬定王六和他娘不是你杀的就行了!”   君富贵一听到用刑两个字,屁股又开始火辣辣地疼,“我怕疼啊爹,你快把我带出去吧。”   “出去?只怕你是出不去了!”身后突然传出来一个凌厉的声音,是从墙面里面传出来的。   “鬼啊,鬼!”君富贵边喊便抱住他爹。   只见墙面上突然开了个门,那门和墙面连成一体,根本看不出来。   君守成一拍脑袋,怪不得方才的狱卒不见了,原来是刻意下了套,诱使君富贵讲出实话。   王现与知府少尹、推官从墙上的门走了出来。   君守成骂道,“奸诈小人!”   王现命人将方才君富贵说的话记录了下来,让他画押。   君富贵不肯,挣扎道,“方才,我是胡说,我是被打糊涂了。你说赵二是我杀的,人证物证呢?”   君富贵这会倒是不糊涂了。   王现冷笑一笑,“那话可不是我说,是你自己亲口承认的。”他转向君守成,“想必令尊也听见了。”   君守成抵赖道,“我什么都没听见。”横竖王六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这是要抵赖到底了。   王现将君守成请了出去,只对狱卒丢下一句话,“好好招呼君小少爷。”   君富贵吓得腿软,当即摊倒在地上。   梅子从知府回到韩家,纳兰寻风已经在西厢房门口等她了。   往常,像宁王与公主府这等尊贵的客人,可从不光顾这小小的侍郎府的,自打这梅子与赵二成亲之后,那两人是三天两头地往韩府跑。   弄得韩宗纬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贵人。   这会儿,韩宗纬正候在西厢房院子外头,不敢靠的太近,生怕扰了公主府的这位。也不敢靠得太远,生怕被治个不敬之罪。   也是为难。   见梅子从外头回来,韩宗纬先迎了上来,恭敬道,“纳兰大人来了。”   梅子道了声,“哦。”   韩宗纬便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候着去了。   原本一个小小的看祠堂的呆丫头,如今却得像伺候主子一般伺候着,别说大夫人了,韩宗纬都觉得憋屈地慌,偏他又无能为力。   梅子到西厢房,纳兰寻风看她来了,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进了屋,将门一关。   丝毫也不忌讳旁人的看法。   因为内心坦荡,所以毫无忌讳。   这要换作苏景辰,恐怕还得思量一番,因为他,内心有鬼啊。   梅子见纳兰寻风一副神神秘秘又小心翼翼的样子,不大符合他一向大大咧咧的性格,便问道,“纳兰,怎么了?”   纳兰寻风看了看窗外,确信韩宗纬等人不在外头,这才说道,“你该听说了,柳明磊的宝物。”   梅子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却也不急着说,便问,“怎么了?”   纳兰寻风道,“我们将那宝物偷来怎么样?”   梅子问,“我的样子很像个小偷吗?”   纳兰寻风觉得耳熟,这话好似在哪里听过,而且还是今天听到的。   纳兰寻风坐下来,似在沉思,“我总觉得那宝物与阿霜有关,梅子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边寨带来的宝物,且是在程霜死后,该是有关系的,但除了孤城剑,梅子想不到自己前一世还有什么宝物。   纳兰寻风低声道,“我得替阿霜报仇,我不能让她冤死。阿霜她只有我了。”他看了看梅子,“还有你。”   末了,又叹了口气,“阿霜托我照顾你,我原本是不应该让你与我一同冒险的。”又道,“但若你愿意,我定会先护你周全,就算是我死了,我都不能让你死。”   梅子打断他的话,“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她想了想又道,“你与宁王商议过了吗?”   纳兰寻风道,“我刚从他那来,他说他会帮我,梅子你知道吗,我那个舅舅,但凡他说过的话,就没有做不到的。”   梅子问,“那你还担心什么?”   纳兰寻风道,“我只是想帮阿霜做点什么,就算做不好,也会想着要帮她做点什么。”他顿了顿,又道,“从前,苏公子与阿霜没有交集,他们几乎就算是陌生人,我在想,阿霜的冤屈应该由她亲密的人来洗刷,就是你和我。在我们几个人的关系里,苏公子其实算个外人。”   梅子看着纳兰寻风,这孩子,长大了。   她道,“让我好好想想。”   纳兰寻风站起身来,“我也好好想想。”   梅子道,“嗯。”她突然又道,“那天,在公主府见着的一个人,有些面熟。”   纳兰寻风问,“哪个?”   梅子道,“长公主身边,穿红色衣裳的男人。”   纳兰寻风答,“他叫琼华,是我娘的面首。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梅子仔细想了想,还是想不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那人。   纳兰寻风道梅子面前,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   梅子问,“什么事?”   纳兰寻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方才我在苏公子府上,看见他受伤了,胳膊上的绷带缠地比小山还高。”   梅子想到自己在他胳膊上留下的杰作,“有那么严重?”   纳兰寻风点了点头,“从小到大,我还从未见他受过这样重的伤。”   梅子拿手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试了下力道,才说道,“我记得下手没那么重的。”   纳兰寻风原本想调侃她一番的,没想她竟承认地如此直白,果真因为是成过亲的人吗。   “你应该去看望一下他的。”   梅子道,“真不好意思,我忘了。”   纳兰寻风此时觉得自己的舅舅好可怜,被吃干抹净了,最后还被遗忘了。   等纳兰寻风离开了韩府,韩宗纬到西厢房来,说是要收梅子为他的义女。   这个女子,这个奇女子,纵是个寡妇,却又极有可能嫁进宁王府,即使做不成正妃,做个侧妃也是不错的,这对韩家来说,没什么坏处。   梅子听到韩宗纬的话,回道,“原本,我是想在外头买个小院子,从韩府搬出去的,既然韩大人这样说,那我就留下来了,不过,收义女的事情,我想,还是算了吧。我一个孤女,又是个寡妇,不配的。”   这是不想让他沾她的光了,韩宗纬继续道,“你一个孤女,将来就算再嫁人,身后总归也要有个依靠吗不是,虽我韩家门第不高,但总好过没有。”   这话说地极好。   大家互惠互利不好吗。   旁的女子,或许就答应了,但梅子有她自己的打算,她道,“义女还是算了,但我想留在韩大人身边做事,可好?”   我想在刑部做事。   韩宗纬到,“你一个女子,随我进出刑部,总归是不方便的。”   梅子道,“端茶倒水之类的事情,总归还是女子做的多,到时只需韩大人做个引荐即可。”   韩宗纬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她为何要随他进刑部,总归不可能是看上他了,那她又有何种目的呢?   梅子不怕韩宗纬怀疑,纵是他再怎么怀疑,也不会想到她便是程霜。   韩宗纬低声问,“你有什么目的?”   梅子浅浅一笑,“韩大人的恩惠,小女子定会记在心里。”   她的背后是宁王与长公主府,她尚有利用的价值。   韩宗纬点了点头,“等过了年,你随我进刑部。”      ☆、看望伤者   不出三日,君富贵就将他指使王六毒杀赵二的罪行招了出来。   连王现都没想到,事情竟如此顺利,不过用那烫地发红的铁钳吓他一下,便和盘托出了。   还真是高估了君富贵的血性了。   据君富贵交代,他的杀人动机,是看赵二不顺眼,因为他看上他的婆娘梅子了。   梅子也是无辜,那君富贵是好色不假,但也没对梅子如此上心吧,甚至三番两次连她的名字都能忘了。   君富贵没抓,最提心吊胆的便是韩雪儿了。   因为教唆他杀害赵二的人就是她。   直接原因是赵二吃了她亲手做给苏景辰的桃酥,根本原因是赵二娶谁不好,偏娶了梅子,是苏景辰都为之倾心的梅子。   君富贵笃定君家和柳家的人会保他个平安,不管他杀没杀人。   顺手也就卖了韩雪儿一个人情,没有将她供出来。这也算是抓住了她的把柄,等他出了牢房,那韩大美人儿还不是任他□□。   哦,怎么能用□□这个词呢,对待美人,哪能这般粗鲁,应该是宠爱,才对。   在知府大牢,好几日未沾酒色,君富贵的脑子似乎也清醒起来了,他想清楚了一件事。   王六和他娘,八成就是韩雪儿杀的。   除了她,不会有旁人了。   韩雪儿来牢房看望君富贵,亲手做了几样点心,用精致的食盒装着,上面还铺了层软香的帕子。   与牢饭比起来,简直美味无边。   两者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君富贵被关在重犯区域,周围关押的全是烧杀□□的人犯,一看见韩大美人儿来,全部开始起哄,有几个还吹起了口哨。   气得君富贵直骂,美人也是你们这些人渣能调戏的吗。   韩雪儿对君富贵格外温柔,“你瘦了。”   君富贵抱怨道,“这牢饭太难吃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还不都是为了你,所以你想怎样补偿我?   韩雪儿将点心盒子打开,又将里面的点心一块一块放在一个白瓷盘里,隔着牢笼,递了进去。   君富贵十分满意,但他并不满足。   “等我出去了,你要嫁给我。”   韩雪儿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为了稳住他,只好点了点头,“好。”   又宽慰他道,“你们君家,加上柳家,一定会救你出去的。那王现再大胆,也不敢与未来的皇后家族斗。”   君富贵看王现这几日的表现,心里还是没大有底,那是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   他凑近韩雪儿,“我知道王现的喜好,或许我们,可以利用一下。”   韩雪儿问,“是什么?”   君富贵看了看身后的墙壁,生怕王现再次从墙里面走出来一般。   他走过去,往墙上敲了敲,没有回应。   这才走到韩雪儿面前,压低声音,“美人计。那王现,好色。”   韩雪儿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被盖了下去,她温柔道,“为了能救你出去,我愿意牺牲一点色相。”   君富贵叮嘱道,“随意你怎样勾引诱惑,但不许失身。”   小爷我还没尝过的美味,怎能让他人捷足先登。   韩雪儿点了点头,十分动情地看着君富贵,“我等你出来。”   说完便离开了牢房。   君富贵那孙子,想得可真美,她若是去勾引王现,不管成与不成,万一传到苏景辰耳朵里,她就再也做不成宁王妃了。   横竖君家和柳家会出手相救的,犯不着她出手。   君富贵看着韩雪儿消失在牢房尽头,将眼前的点心掰了一小块下来,喂了墙角的小老鼠。   那小老鼠吃了点心,依旧活蹦乱跳,还想讨第二块的样子。   看来,点心没毒。   君富贵这才放心大吃起来。   他手上有韩雪儿的把柄,难保她不会下毒毒死他。毕竟,那也是杀了两条人命的人。   君老爷子听说君富贵认了罪,又急又气,当即喷了一口血。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更是危在旦夕。   君家到君富贵这一代,仅剩他一棵传宗接代的苗苗,君富贵他娘在生下他的三个姐姐之后,才有的他,一家人自是宝贝地不得了。   君富贵打小就被宠坏了。   君家唯一的这一点血脉,自然是要救的,纵是杀了人,那也得给救下来。   柳丞相一回到庭州就被君家请了过去。   柳丞相见老丈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内心也是十分心疼。   君老爷子再三拜托柳丞相,务必要保住君家这颗独苗苗。   柳丞相其人,其实是个好人,不一定是个彻底的好人,但一定不是个坏人。   杀人偿命这样的道理,他又怎会不懂。   但作为君富贵的姑父,他又不能撒手不理。   面对老丈人的托付,他只好点头,答应救下君富贵。   君老爷子这才满意地松开柳丞相的手,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   等柳丞相走了,君家人来伺候君老爷子吃药,这才发现,老爷子已经没了气息。   那番嘱咐也就成了临终遗言。   柳丞相得到消息后,叹了口气,牢里的人,是不得不救了,否则君家将对他的袖手旁观记恨一辈子。   原本想留下君富贵的一条命应该是可以的,最多被流放,但如今,君老爷子一死,这君富贵的命,不仅要救下来,还得让他光明正大地出来继承君家的事业。   但,那可是杀人的罪啊,他是丞相不假,权势滔天也是不假,但他并不希望自己留下一个贪赃枉法的名声。   正一筹不展之时,柳明磊走了过来,见自己的父亲正借酒消愁,便过来关切一番。   柳明磊夺过父亲的酒杯,“这件事情,交给儿子来办。”   柳丞相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在处理一些阴暗的事情上手段比自己强地多。   “表弟的左手是我亲自斩断的,这次救他,就当是偿了他的手。”柳明磊说道。   柳丞相自然是听人说了那件事请,其实是君富贵自己惹了祸端,打了宁王和纳兰寻风,只切掉一只手,算是不错的了。   当时纳兰寻风非得要柳明磊从边寨带来的宝物,柳明磊不肯。   柳丞相问,“明磊,你从边寨究竟带来了什么宝物?”是人都有好奇心。   柳明磊答道,“没有什么宝物,都是纳兰寻风扰乱视听,胡乱说的。”   柳丞相道,“连爹都不给看吗?”   柳明磊低下头来,没有说话,是默认了。   柳丞相向来对这个儿子不大管束,只好说道,“不看就不看吧,但我儿切莫做那通贼叛国之人。”   柳丞相的担心不无道理。有次他见过一个大梨国的人从柳明磊的书房出来,那人虽然乔装打扮过了,但他无意间看见那人的手腕上纹了仙鹤图案。   手腕纹仙鹤图案的,是大梨皇帝亲自培养的一批人,叫鹤毒。   柳明磊道了声是。   柳丞相说道,“君家的事,不要让你姐姐知道,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这种事情,少沾为好。”   柳明磊道了声是。   苏景辰自那日与梅子分别,在宁王府呆了两天,这两天都是足不出户地在家里收礼。   众人听说宁王受了重伤,有的是差人送来补药补品,有的是亲自过来府上看望。   但前来看望的全都被苏景辰挡在了门外,理由是伤势过重,需要静养。   因为他们都不是他想见的人。   直到第二天午后,梅子在知府忙完了君富贵的事情,这才想起来,她该去看看苏景辰了。   毕竟他身上的伤全是拜她所赐。   梅子来到宁王府。   王府的人见她来,主动让出一条道来,院子路上遇到来往的丫头妈妈们,一个个全都对她恭敬有加。   虽然她穿着普通人家的衣裳,梳着简单的发髻,但宁王府的人对她,俨然像对待盛装的宁王妃一般。   苏景辰对自己府上的人□□的不错。   梅子被带到苏景辰的卧室。   这间房,除了进来伺候的丫头,还没有其他女人进来过。   梅子进门看见苏景辰正睡午觉,便也没好意思打扰他,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屋里陈设并不奢华,简单中却又透露着无边的风味。   造型精致的花瓶里插的是腊梅花,新鲜的花瓣上,还残留着几滴露水。   已经晌午了,又哪里来的露水?大约是他撒上去的水珠。   营造的却是一派岁月静好的画面。   梅子看完花瓶和花瓶里的腊梅花,又看了看屋内其他的摆设,与那花儿一般,没处皆透露着房间主人的风雅。   屋内的一切欣赏完毕,梅子又将目光投向窗外。   从这个角度上看,恰好看见院子里的梅花枝子,些许褐色枝子上已经冒出了粉嫩的小芽芽。   等过了年,天气再暖一些,梅花便也将开了吧。   等看娃了屋里屋外,没处可看的时候,梅子终于将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床上的苏景辰身上。   他睫毛很长,比她的还要长,又很浓密,大约她两世的睫毛加起来才抵得上他的。   他眼线细长,此时虽闭着眼睛,却令人不难想象那双眼里的风情。   虽是男子,却生得一双比女人还要软嫩的唇。   梅子想到前日自己中了媚药,情迷之中,竟忘了细细品味那唇间的美妙了。   她靠近,伸出手来,将手指放在他的唇上,轻轻触了一下。   还真是,软啊。   大约是被人碰了一下,苏景辰动了动。   他身上的薄毯子滑到了地下。   梅子弯下腰来,将毯子捡了起来,重新帮他盖上。   苏景辰实在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喜悦,嘴角终是弯起了弧度。   这下子,装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普及一下哈,腊梅花和梅花不是同一种哦,腊梅花开在腊月,梅花开在年后迎春的时候。   ☆、装病   梅子看见他微笑,以为他是做了一个美梦,没当他是装睡。   苏景辰假装揉揉眼睛,睁开眼看见她。   “你来了。”   梅子道,“我来了。”顿了顿又道,“纳兰说我应该来看看你。”   看吧,旁人说你才来,旁人若是不说,你就不来了吗?   苏景辰坐起来,正欲下床,就听见一声呻.吟。   作为一个伤者,应该有个伤者的样子才对。   梅子走过来,扶着他的胳膊,苏景辰这才十分艰难地从床上下来。   她十分抱歉道,“那天真是对不起啊。”   苏景辰假装不知,问她,“哪天,什么对不起?”   梅子道,“弄伤了你,真是对不起啊。”   苏景辰看了看胳膊上的绷带,“没事,小伤。”说完十分配合地呻.吟一声。   很痛却又佯装不痛的样子。   因为那天中了迷药加媚药,梅子并不十分清楚自己抓他的胳膊,究竟抓成什么样子了。   她想看看那伤口,他又不让她看。   横竖他只记得她说的一句话,她说她会对他负责的。   苏景辰觉得此时就该让她对他负责,比如,他现在想要喝水了。   梅子将水杯端来递给他。   苏景辰却不接,“我胳膊疼,动不了。”   梅子只好亲手喂了他喝。   苏景辰觉得今日这茶水,十分香甜。   “你来看望我,可带了什么好吃的没有?”苏景辰问。   梅子十分抱歉地答道,“这个,我忘了,下次,给你补上。”   又问道,“你喜欢吃什么?”   苏景辰答,“你做的我都喜欢。”   他说得很直接。   梅子答地也直接,“好。”   两人坐在窗前,梅子道,“过几天就过年了。”   苏景辰看着窗外的梅花枝子,答,“是啊。”又问,“你有什么打算?”   梅子想都不用想,“我啊,没有什么打算啊。”   她如今是个孤儿,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孤儿。一个孤儿,过年能有什么打算呢,根本不需要打算,听听鞭炮声,就好了。   苏景辰一阵心疼,“今年,我陪你过年吧。”顿了顿又道,“我是一个孤儿,母后去的早,父皇也不在了。”   他说完对她笑了笑,好似说的并不是一件悲伤的事。   我们都一样,我们都是孤儿,我们互相依靠吧。   梅子亦报以微笑,“好啊。”   苏景辰十分开心,“一言为定。”   梅子看他开心地像个孩子一般,也不禁被感染了,“我陪你看烟花。”   苏景辰觉得这件事十分浪漫,只有最亲密的人才一起过年,一起看烟花吧。   这时,小柚子从院子外头走了过来。   苏景辰觉得十分扫兴。   梅子却对他招招手。   小柚子没有进屋,隔着窗户禀报道,“殿下,那件事情,查出来了。”   梅子对苏景辰道,“我回避一下?”一个王爷,有点秘密什么的,也是应该的。   苏景辰道,“不必,你也一起听听吧。”   小柚子继续道,“雇老婆婆下药的人,是韩侍郎家的韩大小姐,已经认过画像了。”   梅子了然,他们说的是她被人下药的事情。   苏景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柚子便走了。   这个场合,确实也不适合他呆。   苏景辰问梅子,“你想如何处置?”   梅子答,“我想再等等。”韩侍郎答应过了年带她进刑部,若现在动了他的掌上明珠,她也就进不了刑部了。   进不了刑部就看不见案宗,程贼叛国的案宗。   苏景辰不解,“为何?”   梅子答,“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吧。”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随口也就那么一说。   苏景辰又问,“到底为何?”   梅子只好答道,“因为我想进刑部做事。”她原本就没想瞒着他。   苏景辰道,“我帮你安排便是了,用不着求那韩宗纬。”   梅子看着他,“因为我不想连累你啊,这件事情,我不想你被卷进去。”   苏景辰问,“哪件事情?”   梅子转过身去,倚靠在窗棂上,“我能不说吗?”   苏景辰问,“和程霜有关,是吗?”   梅子没有说话。不可否认,他说对了。   苏景辰继续道,“我知道你身上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你不愿意说,我便不会硬要你说。我知道你很聪明,你的事情,或许自己就能搞定。只是,如果你觉得累,你觉得应付不来,到时候让我来帮你,好吗?”   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似乎在随时准备为她厮杀战场。   梅子感激他的真诚,当然更不希望他趟这趟浑水了。   她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表现地已经很明显了,只是从未正面告白过,她会这样问,也不奇怪。   苏景辰觉得在谈论阴谋计策的时候,并不适合表白。   他觉得会有更好的时机,向她表白自己的心迹。   他便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你今天的衣裳穿得也很暖和。”   梅子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领口,十分严实。   她笑了笑,“没办法展示自己的强项,还是有些遗憾的呢。”她好不容易有了双丰.乳,却还得藏着掖着的,也真憋屈。   苏景辰内心在说,你还想展示给别人看?不是只能给本王看的吗。   他嘴上却说,“这叫身怀宝藏。”   梅子微微晃了晃身子,感受了一下胸前的重量,十分满意。   苏景辰的脸却微微发烫,他有些后悔,前日在小屋里,为何就没摸一下呢,感受一下手感也是好的。   但很快他又在心底鄙视了自己一番,真奶龌龊,哦,不,是真乃龌龊。   梅子看到苏景辰的脸有些红,十分关切地问道,“你身体没事吧?”明明是胳膊受伤,脸怎地红了。   说完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   “你发烧了?”   苏景辰别过脸去,“没有。”突然又改了口,“嗯,头有些疼。”   梅子问,“叫大夫来瞧瞧?”   苏景辰可不想第三个人来打扰他的二人时光,“不用了,自己会好的。”   梅子靠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比刚才还要烫。   “我扶你躺在床上休息吧。”梅子说完,扶着苏景辰的胳膊往床边走去。   苏景辰顺着她的步子,跟她走到床前。   他坐在床上,倚在后面的靠枕上。   梅子道,“过完年,我想要搬出来住。不想住在韩侍郎家了。”   苏景辰想了没想便说道,“搬来我家吧。”   梅子摇了摇头,“怕叨扰殿下。”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的,何况她还顶着寡妇的名头。她自己是不惧旁人的目光,但也不想误了他的名声。   苏景辰忙道,“欢迎叨扰。”   梅子道,“到时再说。”   梅子陪苏景辰坐了一下午,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别。   苏景辰从床上下来,坚持要送她。   梅子道,“你一个身负重伤还发了烧的热,还是好好休息吧,王府的路,我也不算陌生了。”   苏景辰穿好鞋子,“我送你。”   梅子只好由着他。   卧室的门,原本是被丫头关着的,看来也是个十分解风情的丫头。   苏景辰走在门前,正欲开门,突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动了。   如今,他是个身负重伤的人,一个身负重伤连水杯都拿不了的人,又怎么能开得了门呢?   梅子只好自己打开门来。   她一只脚迈出门槛,另外一只脚不小心被绊住了,整个人往下摔去。   处于惯性,苏景辰忙伸出手来接她,还好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才没有摔倒。   梅子看了看苏景辰的胳膊,这不是很有力气的吗,不是说连水杯都拿不住了?   苏景辰一下子明白自己这是露出破绽来了。   何为关心则乱,这便是了。   梅子看穿,却也不揭穿他,只道,“回头,我带些好吃的来看你,你好好养伤。”   苏景辰将自己的手从梅子胳膊上拿回来,装作吃痛的样子。   她那么聪明,一定是看透自己了,但既然已经装了,也不能半途而废,干脆继续装下去吧。   只是下次她来,他也不好意思装地太过分了。   只是只喝了她喂的水,还真是可惜,早知方才应该叫她给自己喂饭的。   梅子听王现说君富贵招认了他指使王六杀害赵二的事实,只是他不承认自己杀了王六和王六他娘。   第二日,柳明磊到了知府大堂,他是穿着将军盔甲,骑着白马,威风凛凛地去了知府。   仿佛不是去捞人,而是直接去接人。   到了后堂,柳明磊直接问,“怎样可以放人?”他是武将,不爱文人拐弯抹角的那一套。   偏那王现给他绕上了,“不知将军说的是什么人?”   柳明磊见他明知故问,便知他不是那么容易就放人了的。   “君富贵。”   王现答道,“将军可知,他犯的是杀人的罪。”   柳明磊道,“王大人也知道人命最可贵,但你可知道,君家每年给朝廷捐献的药草,可以救活多少将士。若没有那些将士,哪还有这太平盛世。”   “将军的意思是,若没有这君富贵,便没有这天下太平了是吗,他君家可以左右这天下的战局?”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虽是女声,却铿锵有力。      ☆、桃酥与烤红薯   这女子,正是梅子。   与在楼兰阁初见柳明磊时不同,她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她身体不再颤抖,眼睛不再湿润。   柳明磊转过身来,他是第一次见到梅子,觉得她说话的语气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的眼神如此犀利,与他认识的某个已经死了的人倒是挺像。   王现将梅子引过来,介绍道,“这位是被君富贵害死的那人的遗孀。”又道,“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梅子没想王现会这样说,这是要打同情牌了吗。   可惜,柳明磊从来没有同情心。   果然,柳明磊说道,“我不管她有没有吃饭,几天没有吃饭了,只问,如何才肯放人?”   王现十分生气,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呢。武将果然只会舞刀弄剑,半点风月都不懂。   王现道,“龙虎将军难道是想让下官徇私枉法吗。”   梅子不禁对王现刮目相看。   何为威武不能屈,这便是了。   柳明磊没有接王现的话,这不是明摆着吗。   他走到梅子面前,“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梅子不想直视他的眼睛,后退了一步道,“我没有见过将军。”   这就搭起讪来了?王现十分不悦。天下男人,除了他王现,难道全是色胚不成?   这人,他王现还就不放了。   他无父无母,尚未娶亲,顶多丢了乌纱帽,再往重了说,顶多丢了性命,就算是丢了性命,那也是为了维护大晋国律法公正!   柳明磊见王现态度坚决,手上也没有他的把柄可以利用,只好离开了知府,再行打算。   若不是怕影响到自己的姐姐,柳明磊可不会与王现讲那么多的废话,直接闯进大牢,抢了便是,事后再找个替罪羊,这事就算完结了。   因为君富贵杀害赵二的案子,连着王六与王六的娘被害,所以王现不能立刻处决君富贵,还指望从他身上找出另外一个凶手呢。   自打知道是君富贵谋害了赵二的性命,梅子的心便放了下来,这个仇可以报了。   至于杀害王六娘俩的凶手,迟早都会浮出水面的。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从来就不是一句戏言。   只是梅子与王现都想不通,赵二吃剩的桃酥渣渣,为何会有毒?明明王六只在烤红薯上下了毒。   梅子第二次来看望身负重伤的苏景辰时,带的就是桃酥和烤红薯这两样吃食。   桃酥是她自己做的,比不上韩雪儿的手艺,好歹,也算能入口,与街上大婶卖的一般无二。   烤红薯是梅子在宁王府门口的街上买的。   梅子将桃酥和烤红薯放在桌子上,苏景辰拿了一块桃酥,尝了口,又尝了口,又尝了口,最后将一整块全都尝完了。   “比我府上的的厨娘做的都好吃。”苏景辰十分满足地说道。   梅子拿起一块尝了尝,似乎,并没有特别好吃吧,大约是他的恭维。   “我觉得还行。”梅子说道。   苏景辰将食盒拿到自己那一边,像小鸟护食一般,生怕被人抢了去,“那都给我了吧。”   梅子看了看手里的大半块还没吃完的桃酥,说道,“全都给你,除了我吃了一半的这个。”   苏景辰还真就看上她手上那块了,他数了数食盒里剩下的桃酥,盯着梅子手里的,说道,“我觉得食盒里的这些并不够吃。”   梅子只好将手里吃了一半的递给苏景辰,他正要伸手去接,她却又将手收了回来。   梅子细心地将自己咬过的那一小圈用手掰了下来。否则让宁王吃自己的口水沾过的食物,总觉得不好。   大约是她觉得两人的关系尚未亲密到如此地步。   苏景辰看完她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拾起笑颜,愉快地接过她掰剩下的桃酥。   尝好了桃酥,刚在外面买的烤红薯也到了可以食用的温度了。   梅子将烤红薯递给苏景辰。   他却不愿伸手去接,嘟着嘴儿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提醒梅子,他是个伤者。   “方才拿着桃酥,伤口有点撕裂了。这会儿有点疼。”苏景辰说道。   敢情她的桃酥是铁做的,这也能撕裂伤口?梅子笑了笑,“我帮你把红薯皮剥开。”   苏景辰点了点头,十分乖巧地等她剥皮。   此时,他很想变成那只烤红薯,被她剥皮,哦,不,是扒衣。   梅子很快将红薯皮剥好了,苏景辰双手捧着红薯,尝了尝,味道奇美。   从前没发现,烤红薯居然也能这般好吃。   赵二也是先吃了桃酥,又吃了烤红薯,若是桃酥有毒,那他又怎么会有命去吃完整块烤红薯呢?   那种剂量的□□,可是瞬间毒发的。   梅子在想赵二的案子,一时出了神,苏景辰见她心不在焉,内心又是一阵失落。   看来她远不像自己这般在意她啊,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都是在她身上的。   苏景辰问,“你有心事?”   梅子回过神来,“嗯。”   苏景辰继续问,“方便与我倾诉吗?”   梅子便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苏景辰。   苏景辰看了看桌上的桃酥与红薯皮,似乎想到了答案。   他道,“我以为是这样的,赵二先是吃了没有毒的桃酥,在桌脚边留下了少量的桃酥渣渣,然后吃了有毒的烤红薯,这才毒发。老鼠将红薯皮叼走之后,吃了一点,嘴上便会有□□留下,携带□□的老鼠吃了桃酥渣渣,将□□又留在了桃酥渣渣上。”   梅子恍然大悟,就这么简单?   原来这么简单啊。   她看着认真说话的苏景辰,觉得他真是聪明啊,光是聪明还不行,还需要豁达,能够跳出圈子来看问题。   困扰她多日的小疑点终于得到了解释,事实真相大概如此了。   梅子走到苏景辰面前,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由衷地赞道,“你脑子挺好用的。”   苏景辰被她突然一夸,竟有些无所适从,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她比他聪明的。   梅子继续道,“你挺招人喜欢的。”   苏景辰顺势问道,“那你喜欢吗?”   你喜欢我吗?   梅子答道,“喜欢啊,我喜欢你啊,你不骄不躁,很有风度,长得好看又有钱,一般的人都会喜欢这样的人。”   苏景辰心里似漾起无限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好似要将人冲向天堂一般。   他正要张开双臂来抱抱她,告诉她,他也喜欢她。   却又听见她说,“又比如像纳兰那样的人,又骄又躁的,却也挺讨人喜欢的。还有王现那样的,好色却不是真的好色,他不惧权势,其实是个好官,也挺讨人喜欢的。”   苏景辰的双臂悬在半空,最后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梅子关切道,“你不舒服?”   苏景辰无奈地笑了笑,“没有。”   她虽未与人恋爱过,但也不是真傻子,方才苏景辰问她的时候,她便知道他的意思。她只是还不确定自己的感情,不知道该如何答复他。   梅子想,那日自己中了媚药,若进来的人不是苏景辰,而是其他男人,她对那个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她从来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就那,还是她的初吻。   “你抢走了我的初吻。”苏景辰突然说道。   两人似乎是心有灵犀,竟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   梅子答道,“那也是我的初吻。”   这算是互不亏欠了?   苏景辰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他问,“那你说怎么办?”   梅子反问道,“这不是两清了吗?”   说起来是这个理。   苏景辰一时词穷,再索要下去,怕他要成那无赖了。   恰好此时有人禀报,说是皇宫来人了。   梅子轻声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她是该避嫌的。   苏景辰却摆摆手,“没事儿,一起听听。”   不多一会,一个小太监便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食盒,食盒上雕龙秀凤的,比桌上梅子拿来的点心盒子,不知要华贵多少倍。   是东宫的小太监。   太子,太子妃。   这次小太监传地却只是太子妃的话,并未带上太子二字。   说是太子妃体恤宁王伤重,特带了些吃食过来。   小太监说完,将食盒放在桌上,领了赏钱便走了。   苏景辰命人将盒子拿到后厨去,说赏给厨娘们吃了。   梅子拦了下来,问道,“看都不看,就给人了?”   苏景辰答,“我只爱吃桃酥和烤红薯。”   梅子将食盒打开,一阵香气飘来,隐隐还有些余温,看来是做好之后,快马送过来的。   太子妃对宁王可真是不薄啊。   白瓷盘里装着些许肉块,外焦里嫩,看起来十分美味的样子。只是不知这些肉块是写些什么肉。   鸡肉鸭肉,似乎都不太像,牛肉羊肉也都不太像。   是一种他们都没有吃过的肉。   苏景辰叫了厨娘过来,那厨娘年龄已经很大了,做菜经验十分丰富,无论皇宫菜肴还是珍馐野味,都不在话下。   厨娘一闻便知,说这是猫肉。   梅子看了看苏景辰的胳膊,“传说你是被野猫给抓伤了,所以,这是野猫肉?”   这太子妃也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若是那太子妃知道苏景辰其实是被梅子抓伤的,那她是不是要用梅子的肉来做道菜。   梅干菜扣肉?   苏景辰闻着这味道,觉得十分反胃,命人将野猫肉全部倒了掉。   梅子道,“太子妃给你送吃的,她可真关心你哈。”   她是吃醋了?这话听着酸溜溜的,但在苏景辰听来,却十分好听。但他不想在太子妃的话题上停留。   苏景辰道,“你也给我送了好吃的来了,还是两样,那你也是真的非常十分万分关心我咯。”   不知道是为了掩饰什么,梅子答道,“那回头,我再送些吃的给纳兰,三样。”   苏景辰道,“纳兰他不吃东西。”   梅子问道,“所以他是怎么长大的?”   苏景辰道,“纳兰他一向孝顺,送他的东西直接送到我这里来便好,相信他一定很乐意孝顺我这个舅舅。”   梅子从未发现他竟如此伶牙俐齿,只好道了声,“好。”   公主府,纳兰寻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自言自语道,“哪家美人又在惦记本公子。”      ☆、除夕   第二天,知府狱卒发现,君富贵越狱了。   牢笼的锁被砸开了,负责看守的狱卒倒在一旁,似被人敲晕了。   王现大发脾气,派了整个知府的人手前去搜捕。   偏偏那君富贵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怎么都抓不到。   王现命人贴了悬赏令,但不出一日,便被人撕掉,全城的悬赏令,一夜之间,被全部撕掉。   王现便又叫人贴,比先前的还要密集。   到了第二日,那悬赏令如先前一般,又被人撕个精光。   到了第三日,已经不是最佳追捕时机,找起人来,更如大海捞针一般。   王现怀疑是那柳明磊将人给劫走了,只是没有证据,对方又是个一品的将军,轻易不好去问罪。   王现气得直跺脚,还是梅子过来安慰的他。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先过个安稳年再说吧,君富贵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距离过年只剩下一两天了。   梅子此生,正如她对苏景辰说的那般,她是个孤儿。   如今又死了丈夫,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丈夫,但至少,身边有个说话的人,赵二虽然聒噪,但也好过现在的冷冷清清。   梅子环顾四周,除了她以外,再无其他声音。   她向来不害怕孤单,只是偶尔,不想如此寂寞。   纳兰寻风早送了年礼过来,梅子正想着回个什么礼,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花来。   苏景辰那边倒是安静地很。   到了过年那天,原本还算清净的庭州城,一下子热闹起来。街上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今年过年尤其不同,朝廷给庭州城的每户人家送了对联和灯笼,以庆祝边寨大胜。   自程霜死后,晋国与大梨的战事上,晋国屡屡获胜,将大梨军队逼退至三百里外。   晋国流言都说,是因为程贼被处决了,敌军再也没法窃取我国情报,这才连连溃败。   幸亏皇帝明察秋毫,斩杀了卖国贼,这才保得晋国边境太平。   梅子听人这样说,也只是浅浅一笑。   若,程霜死后,是晋国屡屡战败,那么世人又当如何说呢?   程霜已死,再多的讨论,已经没有意义了。   今日是除夕,苏景辰早早约了梅子去宁王府吃晚饭,是除夕的团圆饭。   苏景辰晌午进宫吃了家宴,陪着皇帝太后一大家子。   他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宫墙外头。   进宫吃饭什么的,可真是麻烦啊。   皇宫的乐师是好,皇宫的舞女是美,皇宫的菜肴更是丰富,苏景辰穿梭在这群锦衣华服之间,只觉得这一切,都不如与梅子在宁王府花园院子里头散步。   皇帝苏景林,见苏景辰走神,叫了他一声,“六弟,今日这鲈鱼十分鲜美,不妨多尝几口。”   苏景辰微微一笑,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他觉得这鱼并没有什么特别,甚至比不上宁王府的。   面上却还是笑道,“果然鲜美。”   在皇宫吃饭,可真累。   不知此时,她在做什么,是否在等他回去吃晚饭,但这才中午,她应该不会想着吃晚饭吧。   苏景辰暗自笑自己痴傻,想起她时,他总是不自觉地翘起嘴角,笑得内敛但全然掩饰不了其中的喜悦。   “六弟,你傻笑什么?”   突然被点名,苏景辰吓了一跳。   说话的是苏景景。   苏景辰生怕被人看穿自己的小心思,赶紧收起了那莫名其妙的傻笑,答道,“过年,高兴。”   苏景景道,“往年也没见过乐成这样。”   苏景辰只好说道,“那是因为今年特别高兴。”   苏景林听见了,哈哈大笑道,“前方战事告捷,自然是要更加高兴了。”   说的正是边寨大胜大梨国的事情。   一直沉迷歌舞的瑞王苏景和说道,“亏是皇上英明,杀了那叛贼。”   苏景林问苏景辰,“六弟心里高兴的,可是这件事?”   苏景辰恭敬答道,“是。”   在皇宫吃饭可真是累,从走进宫墙开始,内心就要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多数都是口是心非。   苏景辰看着不断试探的苏景林,突然有些同情他,他真的一点都不累吗?   但苏景辰不介意,旁人试探,他小心应付掉便好了,出了宫,他便自由了。   宫外还有人在等着他。   苏景景碰了苏景辰的胳膊一下,“六弟,你魔怔了,怎么又在傻笑?”   苏景辰答道,“高兴。”   苏景景问道,“今年为何不去我公主府吃饭了?”   苏景辰答,“明天就去长姐府上拜年。”   一直低头闷吃闷喝,赏舞赏美人的纳兰寻风终于听到了重点,他忙提醒道,“舅舅,舅舅,我的压岁钱。”又道,“一个马车装不下的话,我再备一辆。”这会倒不叫他苏公子了。   苏景辰没理会他。   纳兰寻风继续说道,“明天舅舅你来我家的时候,我给你磕头,磕一百个响头,祝您老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换了舞,也即是换了一批美人来,纳兰寻风又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苏景景低声对苏景辰道,“今日,你一个人吃饭,是不是太过冷清了,一会出了宫,就随我来公主府。”   苏景辰拒绝道,“长姐,今天不行。”   苏景景问,“你约了人?”   今日可是除夕,团圆饭,那是要和家人一起吃的饭,或者是准家人。   准宁王妃?   苏景辰点了点头。   苏景景将自己的位子往苏景辰这边挪了挪,“是哪家小姐?”   苏景辰答,“长姐见过。”   苏景景想了想,道,“是那位,梅子小姐?”   苏景辰点了点头。   苏景景对他翘起来大拇指来,“六弟好眼光。”   苏景辰道,“我也觉得她不错,性情稳重,眼睛很漂亮。”   苏景景却说道,“屁股大能生,胸大会养。将来宁王府,必定会比公主府还要热闹。”   苏景辰想要阻止苏景景,叫了声,“长姐。”那尾音拖地有些长,听起来有点像撒娇。   他今日大约是哪根筋搭错了。   苏景景上次听到苏景辰撒娇,是十几年前,他还是个孩子。后来他长大了,就再也没有如此对人不设防过。   他定是遇到了十分喜欢的女子,才会如此发自内心的愉悦。   皇宫家宴之后,苏景景果真没有将苏景辰硬拉到公主府。孩子长大了,终于要有自己的家了。   苏景辰回到宁王府,已经到了下午。   他不喜欢进宫穿的那身衣裳,虽然跟其他人比起来已经够简洁的了,但他还是觉得太过繁复,他重新换了身,他要见的是心上人,穿的也是最令他身心舒适的一身。   不必担心衣裳的刺绣太过精美,比皇宫里的人还要精美,不必担心衣裳上镶嵌的宝石太过华贵,盖过皇后贵妃的珠宝首饰。   他在梅子面前,随心就好。   这也正是她所喜欢的,随心就好。   韩府张灯结彩,也是一派喜气洋洋,府里的丫头妈妈们全都换了新衣裳。   今日,韩家的二少爷要回来了,听说,前两个月是出去游学了。   大夫人与韩雪儿早早地等在大门口,就连不大出门的韩琳儿也站在韩雪儿身后。   这一代的韩家唯一的男丁,必然是受尽了宠爱的。   梅子起得早,她在韩府后花园练好体能,稍微吃了早点,便开始写春联。   她的字苍劲有力,从前都以为这是个不会写字的呆子,天晓得这人是怎样在短短一个月内,变得啥啥都会了。   韩府的人,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唤一声小呆子了。   更是不敢叫她小寡妇。   个个见了她像见了韩家主人一般,毕恭毕敬。   梅子向来不在意旁人是如何看待自己,这对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韩家的二少爷,不知是怎样的人,是大夫人与韩雪儿那一派的,还是如韩琳儿一般置身事外的?梅子以为这人与她的复仇大计没有任何关系,她也就不去关心了,整个上午都呆在西厢房。   “大夫人,二少爷回来了!”姜妈妈指着远处说道。   大夫人往姜妈妈指的地方看,是她的询儿回来了。   韩询儿一向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哪怕叫韩询也好,为何要在后面加个儿字,听起来就跟女孩子似的。   在外头的两个月,他无时无刻不想回来。   回来见他日思夜想的人。   韩询儿进了府,对大夫人鞠了一躬,“母亲,询儿回来了。”   大夫人拉着韩询儿的手,左看右看,“询儿瘦了。”说完又摸了摸他的脸。   韩询儿对母亲笑了笑,“哪里瘦了,孩儿觉得胖了不少呢。”   韩雪儿走过来,问远归的弟弟讨要礼物。   韩琳儿也只是淡淡一笑,“哥哥回来了。”   韩询儿应付着家里的母亲姐妹,眼光却偷偷地朝丫头妈妈那边看。   始终不见她的身影。   知儿莫若母,大夫人看得出来,韩询儿的心思早已飞到旁的人身上。   幸好那个贱人已经与赵二成亲了,现在也不过是个寡妇。   虽说宁王垂青于她,但也万不可能会娶她为宁王妃的,哪怕是宁王侧妃,也绝不可能。   一个寡妇啊,被男人睡过了都,还有什么资格勾三搭四?      ☆、二少爷   大夫人拉着韩询儿,“累了吧,先去换身衣裳,休息一下。”   韩询儿十分不情愿地跟着姜妈妈到他自己的房间换过年穿的衣裳去了。   大夫人趁机去了东厢房,看见梅子正在贴春联,顿时又是满肚子火,这贱人八成是在等着勾引她的询儿吧。   碍于宁王与纳兰寻风的关系,大夫人不敢发作,只好换上一副笑脸。   笑意盈盈地到梅子面前,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踩在椅子上贴春联的女子说,“帮我递下浆糊。”   大夫人弯下腰来,将地上的碗递了上来。   梅子一只手按着春联,一只手要去拿浆糊,但碗太低,拿不到,她只好说道,“再拿高一点。”   大夫人便将碗举了举高。   “再高一点。”   大夫人便又举了举。   梅子拿起碗里的刷子,刷了层浆糊,将春联贴了好,问身后的人,“歪了吗?”   大夫人将碗放在地上,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看了看,“再往右斜点。”   梅子便将春联往右斜了斜,又问道,“这样呢?”   大夫人看了看,“好了。”   梅子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对大夫人道,“多谢大夫人。”   大夫人耐着性子,问道,“过年,你怎么不回家?”故意留下来勾引我儿的吗?   梅子诧异道,“回家?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谁要跟你一家?!大夫人腹诽。   “我是说,你亲人的家。”大夫人解释道。   梅子答,“我没有亲人啊,大夫人忘了,我是韩阿婆捡来的。”   大夫人这才想起来,梅子确实无处可去。   她想了想,继续道,“那你可以去赵二的家嘛,毕竟你们是夫妻,他的家就是你的家。”   梅子将地上的浆糊收拾好,回道,“赵二的父母早死了,只有一个妹妹,来信说这几日就能到。”   到哪里?到韩家!   也真是什么人都敢来。   大夫人不甘心,不将她赶走,她就不放心,“那你今日就在韩府过年吗?”   梅子答道,“韩府的饭不如宁王府的好吃。”   梅子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真的只是觉得宁王府的饭更好吃一些。   给你吃就不错了,你还嫌七嫌八的,有本事去拿宁王府做女主人去。   “但,依然感谢韩府的饭,对我的养育。”梅子补充道。   听她话里的意思,就是过年不在韩家,要去宁王府吃饭了。   过年去宁王府吃饭!这意味什么,大夫人是清楚的。   宁王对这小寡妇是真动了心思的了。   大夫人的宝贝女儿韩雪儿尚且还没去宁王府吃过一顿饭,她梅子竟然能上宁王的饭桌还是年夜饭。   今日上饭桌,民日恐怕就要上床了。大夫人愤愤地想着。   梅子在擦拭方才踩着贴春联的椅子,她手里拿着抹布,在椅子上来回擦,整个人也跟着来回动,那丰满的某处自然也是跟着晃。   看得大夫人自己都感到脸红,这小贱人,怕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勾引到了宁王。   还有她的询儿。   “哎?大夫人来找我是为何事?”梅子问道。   大夫人压住心里的怒火,笑道,“没什么事,就是来关心你一下。”顿了顿又道,“你什么时候出发去宁王府,要不要派辆车送你过去。”   梅子道,“谢谢大夫人关心,他会派人来接。”   大夫人皮笑肉不笑道,“王府的人来接,还是梅子你的面子大,老爷都不曾享受过这种待遇。”   梅子笑了笑,“哪里哪里,原本他说要亲自过来接我的,我嫌麻烦。”   大夫人觉得自己要是再呆下去,怕是要被气得吐血了。   “我走了。”大夫人说完,转身就走。   梅子对着大夫人的背影喊道,“请等一下。”   大夫人假装没听见,加快了脚步往前走,恨不得马上出了院子。   梅子继续道,“听说二少爷回来了。”   大夫人脚步一滞,该来的还是来了。   梅子见大夫人停了下来,笑意盈盈道,“一会我就出门了,劳烦大夫人代我问候一下。”   你算个什么东西,还问候起二少爷来了。   大夫人忍无可忍,终于转过身,朝梅子大步走来,对梅子抬起手来就要打,这小贱人,不打是不行了。   梅子捉住大夫人的手,“大夫人为何动怒,我不过问候一下二少爷而已。”   她原本是看着大夫人大老远地过来关心她过年的去处,处于礼尚往来,便随口问候了一下。   不过这句话落在大夫人耳朵里,却是满满的挑衅的意味,这贱人又要来招惹她唯一的儿子了。   大夫人也是气急了,对梅子大声骂道,“你这个贱人,你最好离我儿远点。”   梅子不知这位夫人为何要动如此大的气,她仔细想了想,梅子与二少爷,看大夫人这架势,是怕她与这位少爷接触了。   那这位夫人可真是多虑了。   梅子解释道,“我原本就没打算去接近他。”   大夫人拔高了音量,“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儿!”   梅子感到头疼,她穿越以来,还从未见过这位二少爷,更别提什么勾引了。   大夫人这样子,也不像是无理取闹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梅子穿越之前,与这二少爷怕是有点什么事。   还真是令人头疼啊。   梅子只好澄清道,“大夫人哪,我想你保证,今后我绝不靠近二少爷,就算不小心遇见了,也要至少离他三步远。”   看着大夫人凶狠的目光,梅子只好道,“五步远。”   大夫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今后离我询儿,五步远。”   梅子道,“原来二少爷叫询儿啊,韩询儿,也真是个好名字。”   这个呆子,在说什么,假装不认识吗。   正在这时,韩询儿走了进来,忙将自己母亲拉到一边,埋怨道,“娘,你说什么呢。”   梅子看到眼前的少年,一身月白的长袍,容貌如画,不似苏景辰那般俊朗,却又比他多了几分清秀。这人五官,十分悦目,一双眼睛大而灵动。   这个少年的眼睛,比寻常女子的都要大上一点,整个人看起来,便有十足的精神气。   少年将大夫人拉到一旁之后,对梅子微微一笑,“梅子,好久不见。”   他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是一个明朗的少年。   不知为何,梅子的突然心跳加速,这莫名奇妙地心跳加速,把梅子自己也吓了一跳。   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在她的心上。   人常说,若是遇见自己喜欢的人,便会有如此感觉。   梅子前世,从未遇见什么喜欢的人,自然不会有心跳加速的感觉,今生,遇到了苏景辰,对他也是颇有好感,却从未有过如今日的这般感觉。   这便是爱情吗?   是穿越之前的梅子与韩询儿,他们之间的爱情吗?   梅子捂着心口,似乎是想平息自己的心跳。   韩询儿走过来,十分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大夫人一把将韩询儿拉到自己身旁,同时死死地瞪着梅子,这女人,演戏呢。   梅子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自己主动后退了两步,加上韩询儿被大夫人拉走的三步,加起来正好五步。   大夫人指着梅子,对韩询儿说道,“她都已经嫁人了,你还关心她做什么。”   嫁人了?不是说好等他回来的吗。   原本因为见到心上人而欣喜不已的韩询儿,一下子被打入冰窖。   他看着梅子,脸上写满不解,更多的是痛心。   梅子对这对小儿女感到惋惜,原本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如今怕是要心碎了。   而她又不能装作依然喜欢韩询儿的样子,便只好狠下心,回道,“是的,我已经嫁人了,现在是个寡妇。”   韩询儿怔怔地看着梅子,似乎是不愿意相信她的话。   短短两个月,她嫁人了,还成了寡妇。   梅子看得到韩询儿的悲伤,但她又一点办法没有,只好说道,“对不起了。”   韩询儿往梅子这边走了过来,他走近一步,她便往后退上一步,始终是五步的距离。   他无奈,只得站在原地,“你还好吗?”   不是责备,他是问她,你过得还好吗。   所谓真爱,便是如此了吧。   梅子对韩询儿感到心疼,“我,挺好的。”   韩询儿转过身去,只说了句,“那就好。”说完便朝院子外面走去。大夫人瞪了梅子一眼,便上去追韩询儿了。   真希望他能够尽快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   韩询儿从西厢房出来,他想不通她为何会嫁给别人,回想一直以来母亲对梅子的态度。   他质问道,“娘,是不是你逼得她嫁人?”   大夫人冷笑一声,“还真不是,是那骚货,耐不住寂寞,与马夫赵二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人撞见,不得已才成了亲,要不是看在韩阿婆的份上……”   韩询儿大声打断大夫人的话,“别说了,我不信。”说完疾步走了。   大夫人追了几步便停下来了,等过了年,介绍几个身份地位相当小姐的与他认识,慢慢便好了。   韩询儿坐在池塘边,捡起地上的石子,朝水面扔去,眼前浮现出昔日与她相处的情景,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两个人,她为何就先变了心。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香囊,看着左下角她亲手绣给他的鸳鸯。   “二哥。”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是韩琳儿。   韩询儿不大相信他母亲的话,梅子她不会那样就嫁了人,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向老实低调的韩家三妹开口了,“二哥,梅子的事情,我知道。”      ☆、一个wen   韩询儿就知道其中有隐情。   韩琳儿坐在韩询儿身旁的石头上,缓缓道,“当初,梅子也是为了救我。”   韩询儿忙问,“怎么说。”   韩琳儿回忆道,“大半个月之前的一天晚上,我被人约去东厢房,却在房内见到了梅子,那日她擦了香粉,与我平时用的是同一种味道的香粉。她让我赶紧走,说是有圈套。我让她一同走,她却不肯走。”   她学着韩询儿的样子,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扔进湖里,继续道,“第二天就听说她要成亲的消息了。”   韩琳儿压低声音,“我猜是有人原本设计的是我,是梅子顶替救了我。事后我问过她,她却对那晚的事情没什么印象了。”   韩琳儿看了看韩询儿,“你我都知道,梅子根本就不呆,不过是韩阿婆谨慎,让她装作有点呆的样子,她不可能不记得那晚的事情的。”   韩询儿看着湖面,没有说话,他也是想不通。   韩琳儿继续道,“那晚之后,梅子就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   韩询儿问,“如何就像换了一个人了?”   韩琳儿道,“具体的说不上来,但那感觉就是变了。从前她多低调的一个人,任由别人欺负,也不吭一声的人。从那之后,但凡欺负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还有就是,就是……”   韩询儿见韩琳儿吞吞吐吐,问道,“就是什么。”   韩琳儿有些同情地看着自己的痴情二哥,继续说道,“她与宁王,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韩询儿也是吃了一惊,“梅子她怎会与宁王扯上关系。”   韩琳儿道,“我也不甚清楚,但我相信梅子她必然是有苦衷的,她不是那种人。那日若不是她救了我,也许现在变成寡妇的便是我了。”   韩询儿站起身来,“我去问她,究竟为何。”   说完与韩琳儿告了别,便又朝着西厢房走去。   到了西厢房门口,就见梅子被一群人簇拥着,韩询儿想凑过去,却又挤不进去。   梅子看见他,冲他笑了笑,“你好呀。”   韩询儿从前最喜欢看她笑,她一笑,他便也跟着笑,可如今他笑不出来了,她身上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她竟背弃了他们之间的诺言。   还没等韩询儿凑上去,梅子便被那群人护着出了院子,一直出了府,坐上了宁王府的马车。   梅子坐在马车里,掀起窗子对韩询儿说,“回头我再和你说。”   她得和他说清楚,她不想耽误他。   韩询儿站在绕到马车前面,想要拦住这群人。   他抬眼一看,马车上,烫金的宁王两个字,阳光下刺地他睁不开眼睛。   韩询儿想起韩琳儿的话,“她与宁王,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最后,他无力地垂下双臂。   梅子看见韩询儿的反应,有些头疼,小少年用情怕是不浅。   宁王府,苏景辰换衣裳的时候,终于将胳膊上的绷带拆掉了。   否则显得胳膊太过臃肿,整个人风雅全无。   梅子进了王府,苏景辰从院子里走过来,“你来了。”   你终于来了。   梅子道,“来了。”   今日她头上戴的珠花,是他最喜欢的那支,虽然上头的花瓣有些歪,却又透出了别样情趣来。   距离吃完饭还有一个时辰,两人便在里面的院子里头散步。   梅子在一棵梅花树前停了下来,她伸出手来,摸了摸梅花枝子,“等过了年,梅花就开了吧。”   苏景辰道她身体一侧来,摸了摸另外一棵梅花枝子,答道,“嗯。”   梅子看着枝上的新芽,说道,“殿下以为,梅花与梅子,哪个更好一些。”   梅花是花,观赏用,赏心悦目。   梅子是果,可实用,酸甜,可做吃食或酿酒。   苏景辰答道,“我觉得两个都很好。”   梅子笑了笑,“我也觉得好。”   她叫梅子,因为别人都这么叫她,所以她便叫梅子。   “姚曼之。”   “嗯。”   等苏景辰叫完,等梅子应好。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大名,原来叫姚曼之吗。   苏景辰往前走了半步,离她仅有半个拳头的距离,他对她说,“你的名字,由我来告诉你。”   他语调缓慢而温柔,仿佛要把人融化了一般。   梅子问,“你如何知道的?”   苏景辰答,“请教了韩家的老夫人。”   梅子恍悟,韩阿婆生前与老夫人最亲近,老夫人知道梅子的大名,也就不足为怪了。   梅子对苏景辰莞尔一笑,“多谢殿下。”   苏景辰皱了皱眉,“可不可以,不要唤我殿下。”   梅子询问道,“叫,苏公子?”   苏景辰道,“我不喜欢。”   梅子又问,“苏景辰?”   苏景辰道,“我不喜欢。”   梅子想了想,还是艰难地开了口,“景辰?”   苏景辰再次说道,“我不喜欢。”   梅子觉得自己像是在哄小孩子,偏偏这个小孩子还特别难哄。老男人的心思,还真是猜不透啊。   苏景辰二十五岁,大梅子十岁,可不是老人男嘛。   虽然她内心也已经二十五了。   苏景辰只好自己说道,“阿辰,你叫我阿辰。”   虽然有点肉麻兮兮的,但梅子还是叫了声,“阿辰。”有些陌生,有些别扭。   苏景辰却还是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语调。”   梅子便柔声叫道,“阿辰?”说完自己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苏景辰这才满意。   他看着她的吐息,温和柔软,他将身体往她这边又靠了靠近,他各自高,从他的角度看她,能看见她小巧精致的五官,和一对高耸的胸.部。   苏景辰不动神色地别过眼去,他怕自己又要胡思乱想了。   美人在怀,哦,不,是差点在怀。这很难不令人乱想。他的心跳又开始乱了。   苏景辰此时想的是要与她共度此生,除了床.上,还有地上、水上、天上。   原本想着过完年再与她告白,告诉她,他想要娶她为妃,将来要生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要长得像她,女孩也要长得像她。   苏景辰努力平复自己有些激动的内心,“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梅子道,“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苏景辰道,“你先说。”   梅子问道,“阿辰,你有没有遇到这样一个人,见到她时,心跳会加速。”   她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她与他的想法一致的吗?   苏景辰心里狂喜。   梅子继续说道,“今日我见到了韩家的二少爷,就是那种感觉。”   苏景辰的心一下子停止了躁动,然后便是生生地疼,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了一般。   韩家的二少爷,苏景辰没有半点印象。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悲痛,想说话,却又说不出话来。   梅子继续道,“但我明明就不喜欢他的。”   这句话又将坠入冰窖的苏景辰一下子拉了回来,他不受控地问了句,“那你喜欢谁?”   梅子看着苏景辰,他的嘴鼻眉眼靠她很近,只是呼吸有些不稳,他身体前倾,像是要将她压倒一般。   她说,“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吧。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对其他男人有过这样的感情。”   苏景辰终于松了口气,真是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给生吞活剥了,哦,不,生吞是要的,活剥是舍不得的。   不过,什么叫我觉得。   苏景辰不解地看着梅子,他觉得她对他的感情还不够,还远远地不够。   梅子感觉到了眼前男人的灼热气息,身体便往后退了退。   她想到方才见到韩询儿的时候,那种心跳,那种微妙的情怀,真的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大约是真的爱才会有吧。   所以她对苏景辰的大约只是,喜欢吧。   还不到爱。   梅子继续说道,“所以,阿辰,你遇到过这样的人吗,一见到她,心跳就会不受控制。”   苏景辰伸出手来,将帮梅子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对她说道,“你啊。我遇到的人就是你啊。”   他说完,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梅子没有挣脱,她的手就贴在他的胸口,努力感受着他的心跳。她又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他胸前,这样听得更清楚了。   他的心里是不是住了头小鹿,跳成这样,真担心他的健康会不会有问题。   苏景辰看着贴在自己怀里的人,这回真是美人在怀了。   他不敢动,生怕惊动了她一般,他希望她能在他怀里呆地久一些,再久一些。   梅子感受完心跳,抬起头来,问他,“方才,你说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话?”   方才,他是要对她告白来着,但此时,他不想说话了。   他突然将她抱在怀里,双臂紧紧地箍住她,他力气很大,哪里像刚受过伤的人。   梅子没有挣扎,反而觉得安心,一股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从心里蔓延开来。   苏景辰捧起梅子的脸,慢慢靠近。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她的唇有点凉,他的却灼.热。两双唇一接触,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他咬着她的唇,先是温柔地摩.挲,慢慢变成霸道的侵掠,他用舌.尖分开她的双.唇,滑进她的嘴.巴里,唇.舌之间肆.意交.缠。   她原本清醒的头脑一下子变成一片空白,呼吸间只有他身上好闻的橙花檀香味。   她仿佛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   越来越快,这种感觉,比初见韩询儿时,有过之而不及。   她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了,她原以为对他只是好感而已。   她紧紧抱着他的腰,整个人像是要陷进他的身体里。   他感受到她的回应,便又加深了这个吻,他的舌.尖一寸一寸地深入,辗转吸.吮着夺走了她的呼吸和理智。   不同于那日中了媚.药之后的亲.吻,这个吻似乎更加悠远绵长,也更香醇。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亲上了。。。   ☆、年夜饭   院子外头,站着一个丫头,她本想过来通报一声,说晚饭准备好了。看见院子里头拥吻的两个人,小丫头红着脸,默默地退了出去。   掐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小丫头鼓足勇气想要再来通报一次啊,没想到院子里的两个人依然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小丫头只好又退了出去。   这回她不走了,守在院子外头,一有人要进来便被那丫头给赶走了。   小丫头也有点急,再亲下去,饭就凉了啊,凉了再热,就不好吃了。   但她又不好意思进去打扰,只好红着脸站再原地守着。   多了好久好久,小丫头看到院子里的人分开了,这才跑进去,头也不敢抬,只低声说道,“殿下,可以用晚膳了。”   “这么快。”苏景辰诧异道。   明明只亲了一下下。   小丫头羞涩道,“再不吃就凉了。”说完便退下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   苏景辰引着梅子到了饭桌前,亲自帮她拉好椅子。   一旁伺候的丫头想要伸手来帮忙,全被苏景辰挡了回去,丫头们便也识趣地退了下去,只有端菜的丫头来回进出。   苏景辰亲自布菜,将她爱吃的和她可能会爱吃的全部放在她那边。   梅子坐在椅子上,看他布菜。   等菜齐了,苏景辰才坐下来。   梅子夹了块翡翠圆子给他,他却又将那圆子单独放在一只白瓷碗里。   梅子问,“你不喜欢吃?”   苏景辰看着那只圆子,笑了笑,“舍不得吃。”   梅子便又夹了一个放他碗里,苏景辰这才拿起筷子,小心尝了起来。   梅子问,“方才在院子里,你说有话要对我说,是什么话?”   苏景辰看着她的眼睛,“方才,不是都用行动表明了吗?”   梅子明知故问,“什么行动?”   逗得苏景辰脸色微红。   他这个样子完全不像方才用力亲.吻她的人,倒像是一个被人调戏的小姑娘。   梅子放下筷子,十分认真地看着苏景辰,“来谈一下吻后感吧。”   吻后感,这个怎么说呢。   苏景辰视线在饭桌上乱瞟,看看这个菜,又看看那个菜,就是不好意思看她。   “要说实话吗?”苏景辰问。   梅子笑了笑,“当然。”   苏景辰终于将视线落到梅子脸上,认真地看着她黑亮的眸子,“十分美味。”   美味?一个美味的吻。   倒也是个不错的形容词,不过美味一词,多是形容食物的吧,他这是想吃掉她啊。   苏景辰看着梅子,充满期待地问她,“你呢?”   她轻声说道,“阿辰,方才在院子里头,我是这般感觉,心跳地厉害,仿佛要冲破胸膛,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停下来。”   苏景辰内心狂喜,她这是喜欢他吧。   梅子继续道,“阿辰,你说是不是我的心脏出了问题,要不要请大夫来瞧瞧。”   她有意逗他。   苏景辰一般正经地看着她,“你大概是怀孕了。”赶紧又补充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梅子笑了笑,“亲吻可不会怀孕。”   苏景辰一副认真求学的模样,“那怎样才会?”他是有意挑逗她了。   梅子也答地认真,“这个我还真不好描述。”   她面露红晕,终于浮现出寻常女子该有的羞涩。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苏景辰坏笑着看向她。   梅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调皮的一面,平常都是十分礼貌周端正的。   梅子问道,“那你打算何时躬行?”   苏景辰答,“此时宜早不宜迟。”他恨不得现在就娶了她。   梅子看着苏景辰,认真地端详着他,精致俊朗的五官,皮肤雪白,胜过女子,眼里的景色像大海一般辽阔无边。   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他,第一次以情人的眼光来看他。   可真是,好看啊。   苏景辰被梅子盯着看了很久,问她,“你以为呢?”   梅子挪过眼去,说道,“我啊,还有一点点事情需要处理,等我的事情办好了,就可以,躬行那件事请了。”   苏景辰问,“我能帮上你什么吗?”   梅子道,“我想自己解决。”   我不想连累你。   她顿了顿又道,“怕你拖我后腿。”说完冲他笑了笑。   苏景辰知道她身上有秘密,她暂时不想说,他便不想强迫她说,等她想对他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他走近她,十分轻柔地说道,“那你可要快一点解决,不然我要等不及了。”又道,“万一我等不及了,可就忍不住替你出手了。”   梅子知道他是关心她,“我会注意安全,保自己全身而退。”   苏景辰摸了摸她的头,“我等你。”   两人抒情完毕,便又开始继续吃饭了,饮的酒是酒坊的大师傅酿的,十分香醇,仅是小酌,却已经醉人肺腑。   年夜饭吃好,还不算太晚。   苏景辰帮梅子紧了紧衣裳,十分不舍道,“我送你回去。”   梅子看着苏景辰,“我今晚,能宿在你这里吗?”   苏景辰没料到她会留下来过夜,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快了,虽然他早就等不及了。   但为了她的清白,他还是说道,“我的床,那个床单的颜色,你可能不大喜欢。”   梅子知道他是想歪了,却又不急着澄清,“只要是你睡过的,我都喜欢的。”   苏景辰只好继续说道,“那个,我……”   梅子笑了笑,“你怕我对你不轨?”   苏景辰忙摆手,“不是,不是。”   梅子道,“我睡厢房。”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啊,仅仅是留在宁王府睡觉,而不是要做睡觉以外的事情啊。   苏景辰再次深深地鄙视了自己的龌龊。   不过,还真是可惜啊。   他忙道,“我叫人收拾一下。”   两人坐在走廊的栏杆上等着。   她在看星星,他在看她。   “若是不喜欢住在韩家,就搬来王府住吧,不用理会旁人。”苏景辰道。   梅子望着天上的星光,答道,“我若是理会旁人的目光,恐怕也活不到现在吧。”她收回视线,看向苏景辰,“谢谢你啦,等我忙好了,就搬来。”   苏景辰补充道,“应该是作为我的王妃搬来。”   小丫头收拾好房间,苏景辰带梅子去了厢房。   他嘱咐她道,“夜里盖好被子,不要着凉了。”又道,“有事情就叫我。”   梅子诧异道,“厢房离你的卧室还是有点距离的,叫你的话,你听得到?”   苏景辰答道,“今晚,我住你隔壁。”   也是睡在厢房。   他补充道,“我不喜欢卧室床单的颜色。”   梅子笑了笑,两人道别。   除夕之夜,一墙之隔,两人欢喜。   梅子留宿宁王府并不是一时兴起,她是想逃避一个人,韩询儿。   韩询儿在韩家吃完年夜饭,对家里长辈道了晚安便回房睡了。   他却又趁着夜色,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裳,去了西厢房,梅子的住处。   西厢房没亮灯,可能她已经睡了。   他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睡了,便敲了敲门,没人应答。   再敲了敲,还是没人应。   韩询儿到守门的人那边去问,她果然不在房里,她根本就没有回韩家。   庭州城,她只有韩家一个地方可去。   她与宁王吃饭之后,便没有回来,她留宿在宁王府了!   原本听说梅子与宁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韩询儿是不大相信的,但眼前的事实,容不得他不相信。   她果然是变心了啊。   她嫁给赵二是迫不得已,但与宁王,若不是心甘情愿,又怎么可能夜不归宿。   梅子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人。   韩询儿绝望地想着。   他在夜色中,走向宁王府,在宁王府的墙角下,站了一晚,等天快亮了,才回家。   小少年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一定要问明白,若她真的与宁王在一起了,他定要与她做个了断。   第二天一早,梅子乘着宁王的马车回了韩府。   一进西厢房的院子,便被韩询儿给拦住了。   他气冲冲地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梅子看了他一眼,“宁王府啊。”   韩询儿眼睛睁地老圆,“去那里做什么?”   梅子拉了拉衣领,“还能做什么?”   韩询儿不死心,“到底做了什么?!”   梅子只好答道,“亲吻,还有睡觉。”她说的是实话,至于是自己睡觉还是与宁王睡觉,她觉得没必要解释。原本就想让他死心来着。   韩询儿气得不行,责骂她道,“你怎么能如此不自重!”末了又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又义愤填膺道,“是不是宁王胁迫你?”   梅子道,“我心甘情愿的。”   韩询儿大声道,“你骗人!”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   梅子叹了口气,伤害到这个无辜的小少爷,她也有些于心不忍。   宁王府,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站在门口,对守门的人说道,“我找宁王。”      ☆、赵采莲   守门的人看着赵采莲,并不打算理会她。   来找宁王的女子多了,多数都还是犯花痴。   女子见守门人无动于衷,面色便有些难看了,“我可是未来的宁王妃。”   果然是犯花痴的。   守门人继续无动于衷。   女子拿出一个玉佩出来,在守门面前晃了晃,“这是宁王的随身物品,你们看着办吧!”   女子气焰略嚣张。   为首的接过那女子手中的玉佩,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个花来,他原本就不是宁王的贴身随身,并不大认识这个物件。   恰好小柚子从王府里出来,守门官将玉佩拿给小柚子辨认。   小柚子一看便知,这确实是宁王的贴身物件。   他看了看门口的女子,从前从未见过她。   但也不敢怠慢。   “你随我进来。”小柚子说道。   女子不屑地看了守门官一眼,便跟着小柚子进去了。   女子被请坐在偏厅,小柚子问道,“你是何人,怎会有我家王爷的玉佩?”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反问道,“你是谁?我要见的是宁王。”   知道你要见宁王不假,但好歹得让人摸清楚你的底细吧姑娘。   小柚子继续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女子答道,“我是宁王妃。”   果然是个犯花痴的,张口闭口的宁王妃,整个晋国,想做宁王妃的女子多了去了。   小柚子耐着性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清楚的话,是没有办法见到宁王的。”   女子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我肚子里怀的可是宁王的种。”   小柚子吓了一跳,这女子也太大胆了,脑子有问题?   “你到底是谁?”小柚子再次问道。   女子道,“宁王妃,赵采莲。”   小柚子一时看不出什么,也不好拿主意,万一这真的是宁王妃,怠慢了可不好。   “你先等着,我去禀告我家王爷。”   小柚子说完,便去找苏景辰了。   苏景辰此时,正在院子里浇花,心情格外地好。一想起昨天那个吻,整个人就好像要飞起来一般,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着欢喜。   小柚子走过来,“殿下,有个宁王妃找来。”   苏景辰动作一顿,“啥?”   小柚子赶紧纠正道,“有个赵采莲找来。”   苏景辰继续浇花,“不认识。”   小柚子将玉佩拿了出来,“是那姑娘带来的。”   苏景辰看了一眼,“是我的。”又道,“不过已经丢了很久了。有人捡到给送来了?”   小柚子道,“不是,说是定情信物。”   苏景辰手上的洒水壶差点没拿稳,定情信物?   他什么时候送过这种东西,还有,赵采莲又是谁?   “去看看吧。”苏景辰放下水壶说道。   苏景辰走在前头,小柚子跟在后面,两人进了偏厅。   赵采莲往门口看去,就见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翩翩走来,清晨的阳光撒在他身上,世间便再也没有其他景色了。   赵采莲别过眼去,“我要见的是宁王。”   苏景辰坐在正位椅子上,“我就是宁王。”   赵采莲看了看苏景辰身后的小柚子,“他不是宁王。”   小柚子大声道,“大胆。”   苏景辰起身要走,“看来姑娘是找错人了,小柚子送客。”   赵采莲从小柚子手里抢过玉佩,“我有凝望的定情信物,谁敢赶我走?!”   苏景辰看了看那只丢了很久的玉佩说道,“姑娘怕是被人骗了,这玉佩是我的,但已经丢了很久了。”   赵采莲不愿意相信自己被骗了,但事实面前,也容不得她不相信。   苏景辰问道,“给你玉佩的是什么人?”那人既然能拿到他的贴身物件,应该与他是有交集的。   赵采莲只好答道,“个子不高,戴着一颗铁扳指,下巴有颗痣。”   小柚子想了想,对苏景辰道,“大约是萧七。”   这萧七原本在宁王府做事,两个月前,被人发现偷了王府的东西,这才被管家赶走了。   没想到他连宁王的贴身玉佩也偷走了。   幸亏只是一般的佩戴,并无特殊意义,苏景辰并不重视,不然那萧七定然走不出庭州城。   苏景辰头也没回,直接出了偏厅。剩下的小柚子自会处理。   赵采莲原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飞上枝头成为宁王妃了,突然一下跌入谷底,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年轻的姑娘家被人骗,还怀了孕,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小柚子拿了点银子给她,“姑娘,回家吧。”   赵采莲接过银子,哭道,“我没有家了,回不去了。”   那总不能赖在宁王府吧。   小柚子将赵采莲扶起来,“姑娘在庭州可有亲戚?”   赵采莲抹了抹眼泪,“我哥被人杀死了,只有一个没见过面的嫂子。”   小柚子终于放下心来,“行,那你去投奔你嫂子去吧。”   说完带着赵采莲出了宁王府。   赵采莲已经不哭了,她问小柚子,“韩宗纬韩侍郎家怎么走?”   韩侍郎家,这女子的嫂子是韩侍郎家的?   赵采莲继续道,“我哥哥生前在韩侍郎家做事,是一个车夫。”   赵二,赵采莲。   这位是赵二的妹妹,她的嫂子是,梅子!   小柚子叫了辆马车来,“姑娘上车,自会有人带你过去。”   赵采莲道了谢便上了车,心想宁王府的人心肠还不算坏,除了那骗人的萧七。   梅子刚气走了肝肠寸断的韩询儿,这会儿正在韩府后门,看临街的小孩子放炮仗。   有人来喊,“梅子,梅子,有人找。”   梅子顺口问了句,“谁。”   那人答,“坐宁王府的马车来的,现在西厢房等你。”   梅子问,“是阿辰吗?”   那人不解,“阿辰是谁?”   梅子只好解释道,“宁王。”   那人答,“哦,不是阿辰。”他叫的倒是顺口。   梅子赶到西厢房。   见一个女子,身材清瘦,面容清丽,穿一身蓝色衣裳,正站在门口张望。   眉眼看上去,有些面熟。   约莫是,赵二的妹妹吧。   见梅子过来,赵采莲哭喊道,“嫂嫂。”   这妹子,怎么哭成这样,看来与她哥哥的感情是十分要好了。   梅子过来安慰她,“杀害他的凶手已经查出来了,逃不了多远的。”   赵采莲抹了抹眼泪,“那就好。”说完竟晕倒了。   幸好梅子身手快,将她扶了住。   请了大夫过来看,大夫责备梅子,“你是怎么做人嫂嫂的,有孕在身的人,怎能经得起长途劳累?!”   这也真是一个仁心泛滥的医者。   梅子道,“多谢大夫了。”   送走了大夫,梅子便坐在床前看着赵采莲。   赵二的老家是远,但之前寄去了好多银子,让她雇个轿子过来的。竟是走着来的。   有孕之身?尚未成亲的姑娘,怎么会有孕?莫不是遇到负心汉了。   梅子与赵二虽没有夫妻之实,好歹她也是赵采莲名义上的嫂嫂,怎么都要照顾她的。   定要将那负心汉找出来不可。   见赵采莲醒来,梅子喂了点药,便问,“孩子的爹爹是谁?”   赵采莲道,“宁王。”   梅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遍,“谁?”   赵采莲道,“宁王。”   梅子问,“哪个宁王?”   赵采莲答,“晋国只有一个宁王,还能是哪个宁王?”   这个,不大可能吧。   阿辰他,竟背着她,糟蹋了别的姑娘?   梅子帮赵采莲掖了掖被子,“你先躺好,我把他叫来问问。”   宁王那是什么身份,那是你一个车夫的婆娘能叫来的?更何况,骗她的人根本就不是宁王,赵采莲忙阻止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找他的。”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竟被一个小偷给骗了,不仅骗了她的人,还骗了她的钱。   她宁愿撒谎撒到宁王身上。反正旁人也不敢去质问宁王。   梅子起身,“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一下。”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赵采莲对梅子道,“嫂嫂,中午我想吃乌鸡汤。”   梅子回过头来,笑了笑,“好。”   这一点上,两兄妹还是挺像的,好吃。   梅子出了门,直奔宁王府。   宁王府的人都是知道她的,因此一路畅通无阻。   苏景辰却不在府上。   他去长公主府拜年去了。   梅子一直等到晌午,不见他回来,大约是在公主府用午饭了。   想着她那小姑子还在韩家等着喝乌鸡汤,人还是个孕妇,梅子便叫宁王府的厨娘做了锅乌鸡汤,送到了赵采莲那。   躺在床上养胎的赵采莲看到有人来,还是五个人,美人手里捧了一盘子菜,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子上。   为首的恭敬道,“请小姐慢用。”   赵采莲坐起来,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答,“宁王府的。”说完便带人走了。   宁王府的?宁王!   上午见到的画一般的男人,竟叫人送吃食过来,莫不是对她有意思?   赵采莲看着桌上的美食,若是天天可以吃到这样的菜品该有多好。还有宁王,那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晌午过后,苏景辰才从公主府回来。   听说梅子在等他,便疾步奔了过去。   虽然才分开一个上午,但他已经思念如狂了。就连中午在长公主家吃饭,也是心不在焉的。   梅子见苏景辰过来,对他粲然一笑,“恭喜你呀。”   苏景辰满脸诧异,“恭喜我什么?”   梅子道,“恭喜你快要做人父亲了。”   苏景辰不可置信地看着梅子,“你怀了?”明明我也没干什么呀。   梅子道,“不是我,是我那小姑子。”   苏景辰问,“小姑子?”   梅子便将赵采莲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景辰。   苏景辰解释道,“那是个误会,不是已经澄清了吗,你可要相信我呀。”   梅子了然,“我猜也是个误会。”   苏景辰问,“你当时是什么感觉?有没有那种酸酸的感觉?”   梅子想了想,说道,“没有啊。”   苏景辰有些失望。   梅子继续道,“因为我知道其中肯定有误会啊。”   苏景辰由悲转喜,她如此相信他,让他很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更新,谢谢小天使,群么么哒   ☆、年初一   “我小姑子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梅子问。   苏景辰答,“把萧七找出来,就是那个用我的名字,骗了她的人。”   原本,冒充宁王坑蒙拐骗,只要抓到,必定要受重罚。但这萧七毕竟是梅子的小姑子倾心之人,也算他走运了。   苏景辰派人去萧七的老家,只要找到他人,即刻带回。   苏景辰交代好,拉着梅子的手,“你等了一上午了?”   “罚我今天下午陪你,哪都不许去。”不等梅子说话,苏景辰便开了口。   他本来就哪都不想去。   梅子问,“下午的时间那么长,我们做什么?”   苏景辰想了想,“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可以。”   梅子拿出一本武功秘笈出来,“我看书,你随意。”   苏景辰看到梅子手里的秘笈,那正是他想送给小柚子的,那晚在程将军府的书房里,没有偷到。   他问,“你怎么会有?”   梅子笑了笑,“从程家偷来的。”又道,“明日便是小柚子的生日了吧,今天下午我能看完,你拿去送他吧。”   这本秘笈,外头很多人都在找,甚至有人扬言要出天价收购,她就这样随手送人了。   苏景辰道,“我替小柚子谢谢你。”   梅子道,“这是他应得的。”又道,“他好好习武,可以更好地保护你。”   苏景辰一把将梅子揽在怀里。她对他可真好啊。   梅子一下子被人拽在怀里,差点没站稳,幸亏被抱住了。   苏景辰紧紧抱着她,他还是第一次这样抱她。   梅子将头埋在苏景辰怀里,她不确定,这种幸福究竟能否长久下去。   所以她暗自下决心,报仇之后,一定要全身而退。   她已经开始贪恋苏景辰的温暖了,变得不愿意离开他,至少不要长久的分离。   两人正抱得结实,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个纳兰寻风。   这煞风景的小子。   纳兰寻风从窗户跳进去,刚一站定,抬头就看见一对狗男女,哦,不,是一对男女。   早知道就从正门先观察一下了,这下子,尴尬了。   他背过身体,捂着脸,“不好意思啊,我什么都没看见。”   苏景辰只好放开怀里的人,对纳兰寻风道,“你出去玩去。”   纳兰寻风转过来,煞有介事地说道,“苏公子怎能这般待客,好不礼貌。”   苏景辰道,“你的压岁钱,在库房先生那,自己去拿。拿好了不用过来道谢了,也不用过来道别了。好,你可以消失了。”   纳兰寻风一溜烟地跑库房去了,真是知我者苏公子也。   苏景辰对梅子道,“我们,继续?”说完再次将她抱在怀里,还是方才的方位动作,仿佛没有分开过一般。   梅子依偎在苏景辰怀里,想起昨天那个吻,真是甜。   苏景辰问,“你笑什么?”   梅子道,“想亲你了。”   她也真是直白地要命,亦是诱人地要命。   苏景辰低下头来,看着那双娇艳欲滴的唇,正要下口,身后突然又传来纳兰寻风的声音,“舅舅,舅母,舅母的那份呢?”   舅母?莫不是在叫我?梅子想。   苏景辰十分不情愿地放开梅子,纳兰那小子,真是,煞风景,大煞风景。不过,舅母这两个字他喜欢,十分喜欢。   梅子对站在门边上的纳兰寻风道,“先欠着。”   纳兰寻风不依,倚在门上不肯走。   苏景辰只好应道,“去库房那拿。”   纳兰寻风这才屁颠屁颠地跑走。   赶紧走吧,可别再来了。   苏景辰捧起梅子的脸,“我们,继续?”说完再次低下头来。   刚一碰上,又听见纳兰寻风的声音,“舅舅、舅母,我先走了,买糖吃去了。”虽然舅舅你说过不用过来道谢也不用道别了,但咱得懂礼貌不是。   苏景辰只好再次放下梅子,对门外喊道,“快走吧。”   听着外头没有动静了,苏景辰对梅子道,“我们,继续?”说完再次覆上她的唇。   梅子却突然推开他,“我总觉得纳兰还会回来。”   果然,她话音一落,纳兰寻风就过来,竟一句话没说,只是十分体贴地帮他们把房门关上了。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这点规矩,纳兰寻风还是懂的。   苏景辰无奈地笑了笑,对梅子道,“我们,继续?”说完再次吻上她。   他们有一下午的时间,因此一点都不着急。   接吻啊,竟是这样美妙的一件事情。苏景辰觉得自己前二十五年都浪费了,应该一出生就开始亲她的。      ☆、去刑部   梅子轻轻推了推他,“我想起来,下午还有事。”   苏景辰似乎没听见她说话,嘴上的动作一点没停,吻地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梅子又推了推,没想他却抱地更紧了,她正欲开口说话,却被他的唇封了上。   这样的亲.吻,对这个单身二十多年的寂寞老男人来说,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尤其他面前还是他那样喜爱的一个人。   苏景辰的大脑一片空白,理智什么的早已抛到了脑后,他此时只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征服她,占有她。   “殿,殿下。”门外响起小柚子的声音。   屋里没人应答。   小柚子又喊了声,“殿下。”   屋里依旧没人应答。   过了好一会,苏景辰恋恋不舍地放开梅子,十分温柔地帮她整了整领口衣衫,这才应声,“何事?”   若不是急事,小柚子也不敢此时过来坏主子好事。   “那个,韩家派人来说,梅子小姐的小姑子晕倒了。”   又晕倒了?乌鸡汤没喝上吗?   苏景辰推开门来,小柚子低着头不敢看这两人,仿佛方才做了“坏事”的是他自己一般。   梅子对苏景辰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苏景辰拉着她的手,“我陪你。”   梅子没有拒绝,两人便一同去了韩府。   大年初一的,宁王到韩府来,倒是把韩宗纬激动了一番,但他知道宁王过来是为了梅子,与他这个刑部左侍郎没有关系,因此不敢多加打扰,只在门口迎了迎,便识趣地退下了。   韩雪儿听说苏景辰来了,忙换了身衣裳,仔细梳妆了好一阵子,朝西厢房走来。   无奈西厢房门口都是宁王的人,不让她进。   韩雪儿只好绕到房子后面。贴在墙角上偷听。   苏景辰与梅子到西厢房内,赵采莲正在房里吃零食,哪里像晕倒的样子。八成是叫人传的假话。   梅子问,“你醒了?”   赵采莲看见苏景辰,将手里的零食放了下来,行了礼,“见过殿下。”   她并未回答梅子的话,眼睛里只有苏景辰。   见赵采莲对梅子并不尊重,苏景辰十分不悦,只草草应了她一下。   “本王已经派人去萧七的老家寻他了。”苏景辰道。   赵采莲得知萧七骗了她之后,对他恨之入骨,根本不想见到他。她说道,“我不想见到他。”   梅子问,“你不想见到他?”   赵采莲也是个直白的,她道,“当初是他用宁王的身份骗了我,他是个骗子。”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她喜欢的是宁王的这个身份,至于是什么样品质的人,那都是无所谓的。   韩雪儿在外头听见,气得直咬牙,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黏上来了。   苏景辰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但毕竟赵采莲是梅子的小姑子,他并未发作。   梅子走过来,指了指苏景辰,对赵采莲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是,我,的。”   苏景辰的心情这才晴朗起来。   赵采莲这才知道自己的嫂嫂跟宁王的关系,哥哥还没去几天,她竟然这么快就找上别的男人了。   梅子对苏景辰道,“阿辰,你先回去吧,我处理点家务事。”   苏景辰到赵采莲面前,说道,“有时间,给你哥哥上柱香吧。”   她已经来了一天了,竟还没有给已故的哥哥上一柱香。   苏景辰说完,到梅子面前,“有事叫人去宁王府叫我。”说完十分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   梅子点了点头,苏景辰这才走出门去,临走了又留下两个护卫守在西厢房。   赵采莲对梅子大喊道,“你这样,对得起我死去的哥哥吗?!”   梅子道,“对得起。”   赵采莲想了想道,“行,你要嫁到宁王府,那我也得跟着去。”   梅子看了看赵采莲的肚子,“你去干嘛?”她原本是想给她在外头买个院子。   赵采莲往椅子上一坐,“我也要嫁给他!”   外头的韩雪儿听见,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人是魔怔了吧。   梅子道,“不行。”   赵采莲气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凭什么不行!”   梅子道,“方才我说过了,他是我的。”   赵采莲不依,“我去不成,你也别想去,你已经嫁给我哥哥了,生是我们赵家的人,死是我们赵家的鬼。”   梅子已经不想理会她了,“你好好养胎吧。”说完就要出门。   赵采莲听见她叫她好好养胎,又是一阵气,“你嫌我怀了别人的种吗,还不是宁王害的。”   怎么又怨上宁王了?不知内情的人听着还以为是苏景辰搞大了她的肚子。   “要不是萧七说他是宁王,还拿了宁王的玉佩给我,我能跟他睡觉吗。”   连梅子都开始替苏景辰喊冤了。   原本觉得赵采莲与赵二有几分相似的,现在看来,这两兄妹一点都不像。   梅子继续往门外走去,出去躲个清静。   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响,梅子回过头来,看见赵采莲撞上了桌角,这会正捂着肚子,脸上痛苦地拧着。   赵采莲撞上了桌角,想要把肚子里的野种给撞掉。想进王府,就绝不能大着肚子进去。   很快,她的脚下流出一滩血来。   赵采莲看着脚下的血,竟笑了。   梅子叫了大夫来看,孩子果然没了。   赵采莲对梅子说道,“你去哪,我就去哪,你甩不掉我的。你是我的嫂嫂,你甩不掉我的。”   韩雪儿听到了一切,原本是打算想办法将赵采莲赶出去的,这样看来,不用了,暂时留着给梅子那小贱人添堵,也是挺好的。   过了年,韩宗纬过来找梅子,原本就答应她带她进刑部做事。   女官是不可能的,刑部从来没有女官。   梅子进去,只能做个下人,做一个端茶倒水的下人也是挺好的。   梅子跟着韩宗纬到了刑部,换了身干活用的衣裳,跟着管事的妈妈转了一圈。   没什么难的,只是被叮嘱,存放机要文件的屋子不必进去打扫。   刑部多是男人,几个女人也是只打扫伺候的,没人会注意她一个下人。   梅子的目的很明确,她要找程家冤枉的案宗。   找出那封冤枉他父亲谋反的伪造书信,还程家一个清白。   但此时,她必须低调,先混个眼熟再说了。一个生面孔,冒昧地靠近机要室,必定会引人怀疑。   她来之前休了封书信给苏景辰,只说自己出去做事了,并未告诉他在哪做事,做什么事。   苏景辰接到梅子的书信,他知道她又秘密,她不说,他暂时便不问,只是每晚,他都必须要见到她,确保她是安全的。   晚上,梅子从刑部后门出来,没想到直接撞上了苏景辰。   她笑了笑,“你动作还是蛮快的哦。”   苏景辰拉起她的手,“你辛苦了。”又道,“我送你回家。”   到了韩家,已经很晚了。   梅子把苏景辰拦在门外,“你注意安全。”   这是不让他继续送了。   屋里还有个难缠的小姑子,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苏景辰还是不出现为好。   苏景辰走后,梅子进屋。   赵采莲还没睡下,她早听到门外的动静了。   “嫂嫂,怎么不让宁王进来?   梅子道,“大晚上的,不方便。”   赵采莲道,“大晚上的,你们就方便了?”   梅子道,“我是去做事。”   你都攀上宁王了,你还做什么事?赵采莲自然不信梅子的话,只当她去跟宁王鬼混去了。   西厢房只有一张床,两个女人只能同床。   但梅子不想与她一头睡,便睡了另外一头。   她刚一合上眼睛,赵采莲就爬了过来,裹起梅子的被子便躺了下来,“你与宁王,你们做了那种事情没有?”   梅子正犯困,不想与她多说,便没说话。   赵采莲继续道,“肯定已经睡过了对吧。”。   梅子装睡。   赵采莲越说越起劲,“大不大?”   梅子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来看了看赵采莲,“什么大不大。”   赵采莲道,“宁王的,大不大?”   梅子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若不是因为赵二,她才不会收留她。   赵采莲见梅子没做声,继续说道,“你们还没睡过吧。”   梅子没理会她。   没想到第二天,赵采莲竟趁着梅子不在家,打着帮她送东西的名号去了宁王府。   刚刚小产过的人,竟是一点都不安分。   等苏景辰见到赵采莲,才知道梅子根本没托她送什么东西。   苏景辰不悦,“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   赵采莲道苏景辰面前,“我确实有东西要送。”说完竟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苏景辰转过身去,“你走开。”   赵采莲将自己剥了个精光,上前来抱住苏景辰的腰,一双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乱摸。   苏景辰一个用力,将这个裸.女推倒在地。他从头到尾背对着她,什么也没看到。   赵采莲来不及起来,苏景辰已经走出门去了。   过了许久,没见苏景辰再进来。   赵采莲只好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她看了看自己的身材,除了胸.部没有梅子大,其他的哪里不如她!   宁王是喜欢胸.大的了。   磨蹭了很久赵采莲才穿好衣裳,勾.引宁王不成,只好灰溜溜地回了韩家。      ☆、双双赴死   潜逃在外的君富贵,过年的时候偷偷溜回了君家,这几日躲在君家不敢出门。   他身上背的可是命案。   年初二,柳明磊带了个隐居的大夫回来。   此人精通易容术,不是做人皮脸的易容术,是真的可以改变人的相貌。   不过就是疼了些罢了。需要先扒掉原本的面皮,再植以新的皮肤。   扒皮削骨。   君富贵疼的嗷嗷叫,但是没有办法,他若想重回君家,只能接受。   与此同时,知府王现接到消息,有村民在护城河里发现一具尸体。   尸体已经被泡地面目全非,没有左手,再从衣着和大致体型上看,大约就是那潜逃的君富贵。   叫君家的人来认领,君富贵的娘见到尸体,跪地就哭。   王现过来问,“是君富贵吗?”   君夫人边哭边点头,“是我儿。”   王现看着面目全非的尸体,根本就无法分辨好吗。他问,“何以得知?”   君夫人哭道,“我儿这身衣裳,是我亲手帮他做的,怎么能不认得?!还有他的左手,也是断的。”   平常人遇到疑似自己的亲人死去,第一反应该是不愿意相信,这君夫人倒好了,上来就哭,生怕别人不让她认似的。   王现心存疑虑,却又没什么实际证据,只得说道,“让本官再查探查探。”   君夫人心里一紧,生怕被王现查出来这具尸体并非君富贵,赶紧说道,“这还有什么好查的,早点让我儿入土为安地好。”说完又大哭起来。   没过多久,柳丞相夫人来了,也是直抹眼泪,对着尸体哭,“我可怜的侄子。”   丞相夫人来,是给王现压力来了。   王现走过来,“你们就不想知道他是失足落水,还是他杀?”   君夫人哭道,“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查的。”总之就是急着结案。   这具尸体已经被泡地烂了,也没有什么考察价值了,还不如君富贵的画像来的好用。   君家人拉走了君富贵的尸体,很快下了葬。   君富贵一死,赵二的仇算是报了。   没过几日,君家便新认了一个干儿子,说是远房亲戚家过继来的。名字叫君显贵。   王现与梅子过去看了,那人不像是君富贵,君富贵是个胖子,没那么瘦,也没那么好看。   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十分陌生的。   君家的人知道,君显贵便是易了容减了肥的君富贵。他装了个假的左手,那假手做的十分逼真,光看造型,旁边的人很难分辨地出。   君显贵重见天日的第一件事便是请他的丞相舅舅去韩侍郎府提亲。   他要娶韩雪儿。   他如今的下场,全是拜那个女人所赐。   韩家与君家本就有婚约,韩宗纬只好答应了这门亲事,再说那君家,怎么也是大家。韩雪儿嫁过去,吃不了什么亏。   韩雪儿知道自己将要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的消息后,气地一整天没吃饭。   好不容易摆脱了君富贵,没想又来个君显贵。   韩雪儿心里只有苏景辰,不想嫁给其他人。甚至她的肚兜上还绣了他的名字。   她在出嫁前一天,趁着夜黑,收拾了行礼,打算逃出韩府。   只是没想到,刚从后门出去,就被人堵住了。   为首的竟是她即将要嫁的人,君显贵。   君显贵把韩雪儿拉到一旁,低声说道,“雪儿,你不认得我了吗?”   韩雪儿看了他一眼,“我又没见过你。”   君显贵凑到她耳边,“我是君富贵。”   韩雪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脸,这不可能。   君显贵看出了   韩雪儿的疑惑,帮她解疑道,“我表弟找了个易容高手来。”又似笑非笑道,“怕你想得慌,我这不就来了吗。”   韩雪儿睁大眼睛看着他,内心充满恐惧,她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这一切被晚归回来的梅子目睹了,这个君显贵果然就是君富贵,她并不打算拆穿,一是没人信,二是,这两人不是挺般配的吗,怎么也不能拆人姻缘。   第二天,君家继子迎娶韩家小姐。   韩雪儿坐在八抬大轿里头,经过宁王府的时候,她掀起盖头,深深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她与苏景辰,再也没有可能了。   她的余生,只能与君富贵为伍了。她本就不是个认命的人,但在昨夜,对上君富贵眼睛的那一刻,有那么一瞬间,她认命了。   韩雪儿坐在喜床上,有些惴惴不安,她不知道君富贵会怎样对待她,在她利用了他之后。   君富贵醉醺醺的跌进房里,看着身穿嫁衣的女人,嘿嘿地笑。   那笑声听得韩雪儿脊背发凉。   君富贵扯下红盖头,上来就开始撕扯韩雪儿的衣裳。   他的左手不方便,仅一只右手,做起事情来,十分不方便。   “自己脱。”   韩雪儿坐着不动。   君富贵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条鞭子,对着韩雪儿就是一鞭子,“自己脱。”   韩雪儿依然没动。   君富贵牟足了劲,又是一鞭子,“从前我怎么疼你,你都不稀罕,现在非得逼得我打你吗?!”   韩雪儿站起来,要抢君富贵手里的鞭子,怎奈男人力气大,她夺不过。   挨了几鞭子之后,只得屈服。   韩雪儿含着泪脱下了自己的衣裳,只剩肚兜和一条亵裤。   君富贵如饿狼扑食一般扑了上来,但凡韩雪儿挣扎,必会吃他的巴掌。   最后她便不敢再反抗了。看吧,人都是欺软怕硬的。   君富贵强要了她,粗鲁地好似对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一般。从前他对待青.楼妓.女也没有这般。   最后君富贵披头散发一动不动的韩雪儿,“下次记住了,要学会取悦本少爷。”   他的目光落在韩雪儿的肚兜上,那上面是不是绣了个什么字,隐藏在刺绣的鸳鸯后面。   韩雪儿心下一冷,她忘了换新的肚兜。   君富贵抓起肚兜,终于看清楚,上面这三个字,苏景辰。   韩雪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韩雪儿已经起不了床了,身上全是伤痕,被君富贵打出的伤痕。   就算是这样,她也不敢声张,她的把柄在君富贵手上,她杀了王六和王六的娘。   韩雪儿不敢出门,旁的人还以为是新婚的小夫妻,黏地紧。   君富贵每天在外头花天酒地,她管不了他,甚至巴不得他不回来,他一回来,她就要受他的□□。   终于有一天夜里,韩雪儿给君富贵下了迷药,趁他熟睡,将他绑了起来,嘴巴堵上,用刀子割下了他的命.根子,扔出去喂了狗。   韩雪儿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她趁着夜色逃到宁王府门口,用一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最后君富贵也没救过来,服用过量迷药,加上被阉割的下.体没有及时得到救治。   赵二的仇,这才真的报了。   君家刚送走了君富贵,又大肆操办了葬礼,送走了所谓的君显贵。   这次,君家是真的断了后。   但韩雪儿已经死了,君家的怨愤无处发泄,最后倒霉的还是韩宗纬。   他的仕途怕是完了。   大夫人在花园的石凳上哭了半天,她目光呆滞,面容憔悴,哪里还是平时日趾高气扬的贵夫人。   大女儿死了,她便只有儿子了。   丈夫的前程怕是没了,只是可怜她的儿子,无辜受到连累。   君家的背后是柳丞相家,柳丞相家的背后是未来的皇后,他们韩家又怎么惹得起。   大夫人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或许这个人,能够扭转韩家的命运。   梅子!   从前见不得她与宁王交好,是因为韩雪儿的缘故。   若是梅子成为宁王妃,对韩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大夫人想着,擦干眼泪,便去了西厢房。   梅子在刑部做事,此时不在,大夫人便叫人搬了椅子过来,殷切地守在门口。   一直到了晚上,梅子从刑部回来,大夫人仍坐在原地。   一间梅子回来,大夫人忙站了起来,走上前后,握着梅子的手,脸上一派慈祥。   这架势倒是把梅子吓了一跳,大夫人这是魔怔了?   身后的姜妈妈道,“梅子,大夫人在这里等了你一天了,晚饭都没吃。”   其实是吃了的。   梅子将自己的手从大夫人手里抽.出来,已经被她攥地发麻了。   大夫人抹了抹眼泪,“梅子你可算回来了,肚子饿吗,要吃点宵夜吗?”   这是大夫人?这真的是大夫人?   梅子道,“我吃过了。”说完便开门进了屋。   大夫人跟在梅子后面,也进了屋。   梅子只好问道,“大夫人找我,有事?”   大夫人柔声道,“想你了,就来看看。”   梅子走到大夫人面前,“请大夫人好好看看,我是梅子。”   大夫人伸出手来,想要摸她的脸,被梅子躲了过去。   大夫人低低地说道,“我的雪儿已经死了,我只有你了。”   梅子就不解了,从前她不是罪最讨厌自己的吗?   大夫人继续道,“做我的女儿吧。”   此话一出,惊得梅子险些没站稳,这是唱的哪一出?稍加思索,梅子便得出了结论。   大夫人要攀的是她背后的宁王吧。   梅子拒道,“我不配。”   大夫人再次握着梅子的手,“我不嫌弃你。”   哈?   大夫人继续道,“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对待你。”   梅子抽.出手,“多谢大夫人的好意,但是不用了。天晚了,我该歇息了。”   大即便是梅子下了逐客令,夫人依旧不肯走。   梅子只好说道,“我与宁王,并不一定能成的。”   她挑明了话说,大夫人也不遮掩了,“我这么做,并非为了我自己,我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呢,我是为了询儿。我不想他受到连累,将来处处被柳家掣肘。”   梅子对韩询儿确实感到愧疚,若不是自己穿越了,他原本应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的。   但这又能怎么办呢,这是没有办法的。   即使攀附不了宁王,梅子也相信,韩询儿自有他的天地。   梅子最终还是拒绝了大夫人。她不想给苏景辰天添任何麻烦。   与她一同住在西厢房的赵采莲,一夜未归。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本着对赵二临终遗言的负责,梅子问赵采莲,她究竟去了哪里。   赵采莲也只撇撇嘴,“不干你事。”      ☆、大梨国   梅子觉得自己浪费了很多时间在韩家,其实韩家的事情与她复仇,并无多大干系,不过是身不由己。   而如今,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了苏景辰。   只要洗刷了冤屈,便可以和他在一起了。   梅子在刑部做事勤恳,话不多,但可靠。通常这样的人,是最容易得到上级的肯定和信任的。   干活的丫头们私下讨论哪个大人纳了小妾,哪个夫人偷了人的时候,梅子总是笑而不语,她不参与,转身便走了。   这些鸡毛蒜皮的小风月,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与她的将来更没有关系。   对她而言最紧要的事情,便是进入机要室,见到那封伪造的书信,她父亲与大梨皇帝的书信来往。   一定会有办法证明那是假的。   终于有一天,在机要室打扫的丫头被刑部的一个大人看上了,硬是把人要走了。   如此便有了职位空缺。   这是个肥缺。   负责机要室的丫头只需要打扫看管这一个房间,其他的都可以不用管,乐得清闲。   最重要的是,凡是在这里干过活的丫头,多数会被当官的给看上。从此过上了主人家的生活。   好几个丫头都对这个职位虎视眈眈。   管事妈妈叫梅子过来,“你做事勤勉,口风也紧,机要室就由你来负责了。”   这下把身后的一众丫头给羡慕的。这梅子,才来没多久,也真是走了大运了,怕是将来要飞黄腾达嫁给某位大人了。   梅子却在众人的艳羡中摇了摇头,“我脑子不大好用,从前人都叫我呆子,怕应付不来。”   若不是她说,众人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个呆子?   管事妈妈只好叫着美差分给了另一个丫头。   在机要室做事,对查看案宗来说,确实比较方便,若是从前的梅子,她必定就领了这个差事,但如今,她不愿意了。   因为她有了苏景辰,因为今后想和他在一起,所以她要把自己隐藏在更安全的地方。   其他的,就等乘机而行了。   梅子在刑部做事的时候,苏景辰觉得时间格外难熬,从前想见她了,就去酒坊或者去韩家找她。   但如今她在刑部,他的身份还真不适合老往那跑。   一天晚上,苏景辰接梅子。   他像往常一样,拉着她的手,她拉得很紧,以此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苏景辰并非不知梅子为何要去刑部做事,大约是为了那已故的程霜将军,否则她没有理由放着好好的宁王妃不做,要先去刑部伺候人。   梅子也不瞒他,她对他说,“我要亲眼看看程家那件事请的案宗。程将军父亲与大梨皇帝的书信,必定是伪造的。”   苏景辰看着她,“就算你见到了,可你又如何证明那是伪造的呢?”   梅子自然认得父亲的字,就算旁人模仿地再像,但假的终归是假的,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梅子答道,“以前见过程司马的字,多少是识得一些的。”   苏景辰停下脚步,正面对着她,十分认真得问道,“需要我帮你吗?”   他绝不是说说而已。   但梅子不想让他牵扯进来,又不能直说,只好说道,“我想亲手为义姐洗冤。”   苏景辰道,“但这件事情,绝非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够达到的。”   梅子道,“你可以作为压轴人物,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来。”她也只是说说而已。   她不会让他插手这件事情。   作为压轴人物吗?苏景辰很喜欢。   他摸了摸梅子的头发,“但你别让我等太久,你知道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梅子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苏景辰道,“我想早点娶你啊。”说完将她抱在怀里。   梅子贪恋他的怀抱,原来已经这般依恋他了。   所以,要更加小心啊。   两日之后,梅子从机要室门口走过,似乎听见里面有动静,是书本落地的声音。   从门缝看过去,是新调来机要室打扫的丫头,与某位大人纠缠在一起,激情之中,碰到了案几上的书,书本才掉了下来。   梅子往屋里吹了迷药。   不多会,屋里的两位便倒了下来。   梅子进屋,在一排排案宗里面找程家的那卷。   最后在一个小匣子里找到了。   里面果然存放着作为罪证的书信。   梅子打开书信,她不敢相信,这封信居然真的出自父亲之手。   每个字她都仔细辨认过,是父亲的笔迹!   是父亲与大梨国皇帝的书信。   虽然只是简单的问候,并未触及军事机要,但这也足以作为程家通敌的铁证了。   梅子感到脚底发凉,父亲断不会是那通敌叛国之人!   还是她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她想不通。   最后,梅子将书信案宗放好,便出去了。她需要好好想想,为何父亲与大梨国的皇帝会有往来。   机要室内的丫头和官员醒来之后,必然觉得事情蹊跷,却也不敢声张,若真严查起来,两人都落不着好。   幸好,没有任何文件丢失。   事情也便过去了。   又过了两天,梅子辞了刑部的差事,回到了韩家。   又过了两天,梅子给苏景辰留了封书信,说她出了趟远门,具体去了哪里,她并未说明。   梅子此行,去的正是大梨国。   一路跋山涉水,才算到大梨国的都城。   梅子作为一介平民,要想晋见大梨皇帝,绝对是天方夜谭。   但每年二月十五,大梨皇帝都要去大梨最大的寺庙上香祈福。这便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梅子在寺庙附近租了间民宅住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清晨,有官兵过来,说是搜查可疑人物。   幸好梅子早已雇好了当地的一对老夫妻,充当她的父亲母亲,那些官兵才没有起疑。   第五天,正是二月十五,寺庙所在的这条街上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人人都想看看他们的皇帝。但所有百姓均被拦在五步之外。   梅子挤在人群中,不是有人蹭到她的大.胸,烦躁地很,看来胸.大也未必全是好事。   在皇帝的车驾到来之前,梅子已经到了寺庙后院,无奈院子被官兵层层包围。想要悄无声息地进去,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在院子的围墙附近看了很久,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突然,她看到那些官兵里头有个熟悉的面孔。   小柚子,苏景辰身边的小柚子。   小柚子看见梅子,朝她使了个眼色。   他对旁边的官兵说去方便一下,便往小树林里跑去。   梅子悄悄跟了过来。   两人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小柚子看了看周围没人,说道,“殿下不放心,叫我来接应。”   梅子没想到苏景辰对她的行踪竟掌握地如此熟悉,这样也好,总比独自行动来得方便,比如眼前,便解了她的困局。   小柚子脱下兵服,梅子换了上来,“你去寺庙后面的下古村口等我。”   小柚子有些不放心,“我还是在暗处保护你吧。”   梅子摇了摇头,“你回去等我。”万一行动失败,她不想将苏景辰暴露出来。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小柚子拗不过梅子,只好往下古村走去。   梅子穿着大梨士兵的兵服,将帽子压得低低的,回到寺庙后院的守卫兵队伍里。   周围的士兵全在警戒四周,没人注意到身边的士兵已经换了人。   等皇帝的座驾进了寺庙里头,他们这些守卫兵便被调进了院子里。   梅子与队伍一起进院子,她在队伍的最后头,趁着队伍拐弯,悄悄溜进了一间不起眼的房间。   房内有一个僧人在打坐,看见有人来,还来不及声张就被梅子打晕了。   梅子将僧人的僧服脱了下来,又将他拖到桌子下面,桌布垂到地上,很好地掩盖了僧人的痕迹。   梅子将早已准备好的光头头罩拿出来,换上僧人的衣服。俨然一个小僧人模样。   这是大梨国最大的寺庙,僧人众多,不是每个僧人都被人认识,这点很好。   梅子出来,将门关了好。   远远看见方丈与大梨皇帝往禅室走去,那个人应该就是大梨国的皇帝吧,他穿着龙袍,面色有些憔悴。年纪看起来与梅子的父亲差不多大。   梅子跟了上去。但她无法靠地很近,只好伺机而动。   大梨皇帝身后跟着皇后贵妃等人,上香祈福之后,用好斋饭,已经是下午。   离回宫的时间不短了。   梅子有些急了,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皇帝身边太多人跟着,她没有机会。   正思考的时候,大梨皇帝突然支开了身边的所有人,坚持要一个人呆在禅室里,并且不许侍卫离地太近。   这是个机会。   梅子绕到那间禅室后面,出乎意外,这里竟无人看守!   这绝对是不应该的,难道是陷阱吗?   梅子在周围观察了好一会,才靠近窗子,正想着如何不惊动旁人便能进去。   没想到房内的人先说话了,“进来吧。”   梅子怔了一下,这是在跟她说话?   大梨皇帝见窗外的人没有动静,便又说了声,“进来吧。”   梅子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心思的,没想着皇帝反而像是在等着她一样。      ☆、身世   大梨皇帝坐在莲花座上,梅子先看到他的背影,似乎有些苍老,不似晋国的皇帝那般咄咄逼人的气势。   梅子问,“陛下知道我是谁?”   大梨皇帝转过身来,“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应该是和晋国的程霜将军有关吧。”   梅子被人说中,便问道,“陛下如何知道?”   大梨皇帝道,“我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程家的那个冤案,不可能就那么冤下去。”   梅子问,“陛下也认为那是个冤案?”   大梨皇帝叹了口气,“是我晚了一步,是我对不起阿霜。”   阿霜?他怎么会唤她唤地这般亲密?   大梨皇帝继续道,“你是她的什么人?”   梅子答,“程霜是我义姐。”   大梨皇帝道,“她的父亲母亲,我已经悄悄安排人厚葬了,就葬在庭州城内,也算是报答了他们对阿霜的养育之恩。”顿了顿又道,“等你回到庭州城,自会有人将地址给你”   梅子问,“陛下与我义姐究竟是什么关系?陛下与程司马的书信来往便是真的,不是伪造的了?”   大梨皇帝道,“原本她应该成为大梨国的公主的。朕与程司马的书信确实是真的,不过不涉及国家,只是在纠正二十五年前的阴差阳错。”   梅子仔细听着,不禁仔细观察起这个皇帝来。他脸上除了沧桑,便是憔悴了。   大梨皇帝继续道,“二十五年前,朕最爱的妃子与程司马夫人在同一件寺庙相遇,两人都即将临盆,没想到两个孩子出生那晚,不知哪里冒出来一群杀手。只有一个孩子被救了下来,另一个孩子不知所踪。被救下来的孩子胳膊上又有一块青色胎记,程夫人说那是她的孩子,我的爱妃所生的孩子确实是没有胎记的,那时候以为我的孩子就是失踪的那一个,没想到半年前,程司马突然说当年被救下来的孩子胳膊上根本没有淤青,那是程夫人掐出来的,她那时候就知道被掠走的其实才是她亲生的孩子,她不想失去自己的孩子,便将被救下来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养。”   梅子仔细咀嚼大梨皇帝的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眼前的这个人,其实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原来是大梨国的公主,而不是晋国的将军!   这件事情必须要问清楚。   梅子问道,“陛下的爱妃为何要去晋国?明明都要临盆了。”   大梨皇帝答,“那是她的母国。她怀孕之后便一直在晋国养胎,大梨皇室想要她命的人很多。”   梅子继续问,“程司马为何突然又告诉陛下当年的真相?”   大梨皇帝答,“因为阿霜呆在晋国,迟早会有杀身之祸。记过皇帝多疑,不会容忍一个手握重权功高盖主的将军存在的。就算她侥幸逃过了这次,还有下次下下次的陷害等着她。只有将她接回晋国,才算安全。”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是我来晚了。大梨对晋国的战争不会停止,我要为我的女儿报仇。”   梅子一时没法接受,眼前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仔细看着大梨皇帝,他的眼角滑出几滴泪来,整个样子又苍老了几分。   程霜的肉.体已经死了,此时正在边寨的地点,作为肥料滋养着山上的梅花。   她现在身上的骨血其实与眼前的皇帝没有半点关系,她是晋国刑部左侍郎家的一个丫头。   梅子问,“那个失踪的孩子找到了吗?”程司马亲生的女儿。   大梨皇帝摇了摇头,“当时朕只当是自己的女儿,找了很久,没有找到。程司马也一直派人去找。”   门外有侍卫察觉到屋内的异常,“陛下!”   大梨皇帝道,“没事,都退下。”   门外的侍卫继续道,“陛下,皇后求见。”   梅子告辞道,“那我先走了。”   大梨皇帝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梅子最后看了他一眼,她的亲生父亲,大约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也是大梨皇帝刻意打了招呼,出寺庙的时候,竟一路畅通无阻,梅子下了山,与小柚子会和。   回晋国的路上,梅子一直在思考,她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原本以为父亲与大梨皇帝的书信是伪造的,如今看来,书信是真的无疑,虽然只是普通书信,与军事无关,但旁人又怎么会信?   回到庭州,梅子直接到了宁王府。   她不知道该怎么么办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去找苏景辰。   苏景辰早已在王府门口等着了,看到梅子,就是一阵心疼,她瘦了很多。   他将她带到他的卧室,让她躺下来休息。   清天白日的,又不是孕妇,干什么要躺下来,梅子想要起来,苏景辰不肯。   梅子在床上躺着躺着,不多一会竟睡着了。   大约是真的累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苏景辰亲手做了菜,全是大补的。   两人坐在桌旁,梅子有些心不在焉,大梨国一行,皇帝的那番言语对她的冲击太大了。   苏景辰夹了块鲍鱼给她,“多吃点。你瘦了,我心疼。”   看梅子乖乖吃了掉,苏景辰才说道,“告诉我吧。”   梅子原本也没想瞒着他,便将大梨皇帝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苏景辰听后,说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吧,我会还程霜一个清名。”   梅子问,“你打算怎么做?”   苏景辰答道,“你等着看便好。先吃饭。”   梅子相信苏景辰的能力,他要做的事情,向来没有做不到的。   梅子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苏景辰道,“我什么都答应你。”   梅子道,“你要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苏景辰答,“为了你,我会。”说完又帮她夹了菜。   两人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了,香气盎然。   梅子站在一丛梅花面前,看地出神。   苏景辰站在她身后,伸出双臂来抱着她。   她确实瘦了。   苏景辰走到梅子面前,直视她的眼睛,“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就嫁给我吧。”   梅子向来不是扭捏的人,她扑打他怀里,“真想现在就嫁给你啊,哪里都不去。”   她累了。   苏景辰抱着她,“那你现在就嫁给我吧。”   梅子终是理智的,“不行。”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他。   苏景辰知道她会这样说,也知道她所顾忌的是什么。他心疼她。   苏景辰低下头来,轻轻吻着她,梅子闭上眼睛,回应着他的吻。   两人都是多日没见,未免相思。   她的唇总是微凉,他的却总是温暖,两人相拥而立,唇.舌交缠,很久不愿分离。   等两人分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苏景辰送她回了韩家。   梅子进了屋,不见赵采莲身影。这日子,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第二天中午,赵采莲才回来。   回来便说自己要变成将军夫人了。   梅子蹙眉,问,“哪个将军?”   赵采莲看梅子不大高兴的样子,以为她是嫉妒她,她反而更加得意了,“龙虎将军,就是那个战功显赫的龙虎将军,未来皇后的亲弟弟。”   柳明磊!赵采莲竟然要嫁给柳明磊了!   这似乎不可能吧。   梅子问,“你不是在等萧七吗?”   赵采莲撇撇嘴,“那个骗子,你不在的时候,宁王已经叫人把他带来了,后来被我赶走了,那种身份居然也想高攀本小姐!”   梅子叹了口气,“柳明磊是不会真心喜欢你的。离他远点。”   这话在赵采莲听来,可不是好心的劝阻,自己这嫂子,明显就是嫉妒了。嫉妒她嫁了个好人家。   是即将嫁人。   赵采莲道,“你管不着。”   梅子无奈,若不是答应了赵二,她才不会管。   梅子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赵采莲道,“我家明磊自然是被本小姐的美貌给折服的。”   梅子看了看赵采莲,还算好看,但还不至于把柳明磊给迷住。   梅子道,“他不是认真的,你还是离开他吧。”   赵采莲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认真的,我家明磊最宠我。”   梅子问,“他怎么宠你了?”   赵采莲神秘兮兮道,“你知道他有个宝盒吧,就从来不给人看的那个宝盒,他给我看了。我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里面是一颗这么大的夜明珠。”她边说边用手比划。   不可能吧,若真的是夜明珠,为何他从不愿意给旁人看。而且柳明磊的性格,从来不是那种贪恋珠宝的人。   赵采莲的话,极其不可信。   梅子听完,直接去了丞相府。   柳明磊正在习武。   梅子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他的武力,比从前好很多,也是个勤奋的人。   柳明磊看到梅子,放下手里的武器。   梅子直言道,“请你放过赵采莲吧。”   柳明磊走过来,“你那小姑子,她主动送上门来的。”   梅子道,“她还小,不懂事。”   柳明磊笑了笑,“放了她也可以,除非你来换她。”   梅子不接话,没意义的话,不接也罢。   她转过身去,朝门外走去。没想却被柳明磊拦住了,“我丞相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梅子停下脚步,“你想怎样?”      ☆、以一敌万   柳明磊将地上的长剑拿起来,扔给梅子,“过我三招。”   梅子接过剑,她已经很久没跟人过过招了。穿越之后,只是练习了体能,真正的招式,她还没有开始研究,虽然保留前世的记忆,但那些记忆中的招数,不知道这具身体耍不耍得来。   梅子跟着柳明磊来到院子里,她先挥着剑砍向他。   胜负很快便分了,意料之中,梅子输。   比试的时候她甚至在想,若是她就这样砍死了他,算不算是报了仇?   当然不算。她还会被当做刺客被追杀。   柳明磊收起剑。   正在这时,有人通报说是有个叫赵采莲的姑娘找来。   柳明磊让人放她进来。   赵采莲还是第一次进丞相府,之前与柳明磊在一起,都是在外头,就算她哀求他带她来他家,他都不肯。   她是来找梅子来了。   到了院子,赵采莲见梅子与柳明磊练剑,对梅子一阵不满,对她埋怨道,“你不是已经有了宁王了吗。”还来勾引我的人!   梅子道,“我正要走。”   赵采莲道,“怎么我来了,你就要走。”   梅子道,“大概是巧合吧。”   巧合你个鬼哦。   柳明磊走过来,“两位请回吧。”   赵采莲不依,她好不容易进了丞相府的。   赵采莲撒娇道,“人家想你啦。”   柳明磊似乎没听见她的话,转身自己走了,只说道,“不送。”   赵采莲往前追了几步,抱住柳明磊的胳膊,却被他一手甩地倒在地上。   他很快走出院子。   梅子上前扶起赵采莲。   赵采莲却不肯让她扶,“都怪你。”说完撅着小嘴跑了。   近半个月,有个叫《我本贤良》的戏本子红遍整个晋国,一开始是在庭州城,后来开始向皇都周围蔓延,到最后就算是偏远的小镇也有这部戏本的影子。   各地的说书先生每每说这部戏本,都是满座叫好。   苏景辰约了梅子去戏院听戏。   听到正是这本《我本贤良》。   戏院座无虚席,苏景辰与梅子坐在二楼的包厢。   梅子问,“怎么想起来约我听戏,从前你可不爱听的。”   苏景辰达,“因为这是一出好戏。”   一楼的戏子穿着戏服咿咿呀呀地上了台,好戏便开始了。   戏里的内容,是一个忠心效国的将军,被奸臣诬陷,满门抄斩,最后又被皇帝洗刷了冤屈的故事。   看起来是个明君。   这个剧本,梅子简直再熟不过了,因为她前一世的经历与这剧本的内容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她的冤屈至今无法洗刷,剧里的皇帝与现实里的皇帝,终究是不同的。   苏景辰问人要了本剧本子来。   梅子接过来,打开看了起来。   开篇便是气势恢宏的战场描写。   “夏国女将军林霜武艺高强,以一敌万……”梅子小声读了起来。   越往下越觉得,这文风略熟。   孔瑜的手笔!   虽然署名是个不认识的人,但梅子知道,这八成就是孔瑜的手笔!   梅子抬头看着苏景辰,“究竟是谁写的?”   苏景辰答道,“你猜想的是对的。”   梅子道,“所以你救走孔瑜,就让他写剧本子去了?”   苏景辰笑了笑,“你知道是我救的?”   梅子继续看戏本,“从一开始就知道。”   苏景辰问,“那为何不直接问我?”   梅子道,“那时候,我们不熟。”   好像确实是这样,开始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彼此怀疑。   梅子继续问道,“孔瑜他人在哪里?”   苏景辰道,“放心吧,他现在很安全,等一切真相大白,洗刷了程将军的冤屈,他自然可以重见天日,现在出来,只怕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孔瑜文笔好,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再加上穿插其中的错综复杂的感情线,他的文也难怪会红。   看了戏本子的人都会知道,戏里影射的就是程霜程将军。   苏景辰要的就是这个。   看的人多了,议论的人多了,对当今皇帝也是一种威胁,一种无声地威胁。   他要利用舆论逼皇帝重审程将军的案子。   最后这个戏本子果然到了皇帝手里。   皇宫里,苏景林气得将剧本摔在地上,“一派胡言!将这部戏本子给朕禁了!”   丞相战战兢兢道,“若是禁了,百姓岂不更会认定这戏本子讲的是真的。”   苏景林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那你说怎么办?!”   丞相不做声,这事确实不好办。他想了许久才敢开口,“只要证明这戏本子写的内容乃无稽之谈,百姓便会心服口服了。”   苏景林示意小太监将戏本子捡起来,翻开第一页。   小太监念道,“夏国女将军林霜武艺高强,以一敌万……”   苏景林做了个停的手势。又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以一敌万。这还不够滑稽的。”   丞相附和道,“圣上英明。”   苏景林拟了道圣旨,说朝廷要招大将军,能以一敌万者可任职。   这道征集令很快贴遍了晋国的大街小巷。   聪明点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出招了,这针对的就是《我本贤良》。只要没人做到以一敌万,便可以证明那戏本子的荒谬。   再聪明点的人会看得更透一点,明明那以一敌万只是一个形容词,并不是说这个人真的能够用一个人的力量打败一万个人。皇帝是铁了心不想翻案了。   这下子把孔瑜气地直跺脚,早知道就换个词了,用什么以一敌万。   小柚子宽慰他,“就算你换了别的词,也是一样的,总会有漏洞的。”   孔瑜气道,“我要去报名,我一个人去单挑他一万个人。”   小柚子阻止道,“你的身份不合适,何况这世间哪有人能做到以一敌万的。”   孔瑜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那你说怎么办。”   小柚子道,“我家殿下肯定有办法。”说完便回了宁王府。   苏景辰正物色人选,以应对皇帝的征集令。   以一敌万,自然是不可能的,但若是那一万人里有一半的人是自己人呢?   他还没来得及定下人选,就听到梅子说,她已经报了名了。   比赛就在十天后,庭州城后面的庭州山上。   梅子这样做并非毫无把握,她已经去庭州山上勘察过,那里树木繁盛,山势复杂多变,只需将自己伪装藏好,熬过了那天晚上,便算她赢了。   皇帝的征集令上是这样说的没错,只要第二天凌晨能活着走出庭州山,便算挑战者赢。   苏景辰有些不悦,“太冒险了,我找人换你。”   梅子道,“我想亲自完成这件事情。”这关系到皇帝会否重审程家冤案。   苏景辰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下次做决定之前,和我商量一下。”   梅子笑了笑,“好。”   若是真来商量了,怕她就去不成了。   苏景辰,“我会安排人手保护你,现在我们去庭州山看看。”   两人便出城去了山上。   十日之后,梅子应约来到庭州山下。   整座山已经被士兵包围住了,为了就是防止有人私自上山,暗中协助。   周围已经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   “居然真的有人报名,是不要命了吧。”   “难道是程家旧人?不然怎么会冒着生命危险前来。”   “嘘!也可能是某些追求名声的自大之徒呢。”   “活过今晚凌晨可以做大将军呢。”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混成一片,多是不看好有人竟真能以一敌万。   皇帝并没有亲自坐镇,而是派了龙虎将军柳明磊坐镇。   梅子一副男人装扮,不过穿的是红色衣裳,在那一万名青衣士兵里面,显得格外扎眼。   这样好利于苏景辰的人看清协助目标。   半山腰上,梅子站在那一万人中间,一声号令之后,靠得近的士兵开始出击。   梅子往后面退了几步,后面的士兵也开始行动。但其中一大半的人都是苏景辰安排好的,他们的目的是制造混乱,掩盖梅子逃跑。   叫喊声之后,现场一片混乱。   梅子在友军的悄悄掩护下,躲进了一个山洞里。   外头不断有人走过,甚至有几个士兵进来搜索过,但都没有发现梅子。   她身材娇小,躲起来很好躲。   等到了黄昏时分,依然没人找到她,到了晚上就更不会有人找到她了。   只要过了凌晨就好了吧。   “梅子。”   妹子听到苏景辰的声音,往洞口一看,果然是他,不过换了一身朴素的衣裳。   他手里竟然还提着一个食盒。   苏景辰进来,小声说道,“怕你饿。”   梅子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整座山都被围住了。”   苏景辰将食盒打开,“我昨夜就进山了。这些点心你尝尝。”说完,将递了快玫瑰酥过来。   梅子心疼道,“你一夜没回?”   苏景辰道,“始终放心不下你。”   梅子接过点心,尝了一口,“谢谢你。”   苏景辰拿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什么呢。”太见外了。   两人吃好点心,太阳已经落山了,天也渐渐冷了起来。   他们坐在山洞里,怕被人发现,因此火也没生。   梅子依偎在苏景辰怀里,快到凌晨的时候竟然渐渐睡着了。外面可还是一万人在找她。   说是一万人,那其中六千人其实是苏景辰的人。   梅子是第一次完全放下提防,她睡得很沉,苏景辰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把她弄醒。   等过了凌晨,才算安全。   为了以防万一,苏景辰并没有带梅子出去,谁也保不准黑天半夜的,会有什么人背后给他们来一刀。   何况她睡得很香,他不忍叫醒她。      ☆、结局   第二天清晨,梅子醒来,发现在是靠在苏景辰怀里的。   他竟是一夜未睡。   苏景辰见她醒了,这才伸了伸胳膊,是有些酸了。   梅子替他揉了揉,“你怎么不叫醒我?”   苏景辰站起身来,“走吧。”   梅子这才想起来,他们赢了。   山下,柳明磊骑在马上,看着走下山的两个人,越来越近。   其中一人竟是宁王!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与那女子是什么关系,与程家又是什么关系!   柳明磊下了马,对苏景辰行了礼。其他的却不敢多问,待会自有人会问。   梅子问,“可是我赢了?”   柳明磊道,“是,请跟我面见陛下。”   皇帝很意外,竟真有人活着回来了。待见了梅子,发现竟是个女人。   苏景林把目光放在苏景辰身上,“你怎么也在?”   苏景辰答道,“回皇兄,我是陪我的未婚妻来的。”   苏景林有点气,“未婚妻,你藏的可真严实,枉费太后还在帮你物色王妃。”   苏景辰恭敬道,“有劳太后费心了。”   苏景林把目光放在梅子身上,“就是你吗?”   梅子浅声说了句是。   苏景林继续道,“你是一个女子,如何做我晋国的将军?”   梅子答道,“晋国也不是没有过女将军的。”这个女子第一次面圣,竟没有半点害怕。   说道前一个女将军程霜,苏景林脸色一沉。   梅子继续道,“小女子自知资历浅薄,无法担当如此重要的职务,切不敢拿着前方战士的命做儿戏。”   这时有太监来报,说是长公主和纳兰公子觐见。   苏景林对苏景辰说道,“让景景看看你未来的王妃也好。”   苏景景和纳兰寻风一起进了殿。   纳兰寻风知道梅子在面圣,特地叫了自己的娘过来帮她撑腰来了。   苏景林对苏景景道,“长姐来的好,看看你未来的弟妹。”说完看了看梅子。   苏景景道,“这姑娘我是认得的。”   纳兰寻风赶紧补充道,“是我义妹。”   苏景林重新审视梅子,这女子,能耐倒是不小。他问道,“听你方才的话,是不愿意做大将军了,有何请求,只要朕做得到的,都会满足你。”   梅子看了看苏景景,长公主来的也算及时。   她又看了看苏景辰,苏景辰朝她微微点头。   梅子道,“请皇上重审程家一案。”一句话一出,满堂寂静。一旁的老太监也不禁捏了把汗。   出乎意料,苏景林竟然没有大怒。   而且还应允了梅子的请求。   苏景林最后问梅子,“你和程家究竟是什么关系?”说完又看了看苏景辰。   梅子不慌不忙道,“没有关系。”   苏景林问,“那为何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梅子答,“大约是看那戏本子看得太入迷了吧。”   这几日,苏景林思考了很久,他不是不愿意重审程家的案子,当初下旨杀人的是他没错,但在当时的证据下,很难不令人相信成家人谋反,尤其是还有程司马与大梨国皇帝的书信为证。   不管程家是不是冤枉的,对他的声誉不会有任何影响,顶多就是曾被奸人蒙蔽了双眼而已。   苏景林私下里派人查过程家的事情,倒不是怜悯程家,而是他想知道,若程家真是被冤枉的,那背后的人是谁,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既然旧案要重审,主审官总要找个最合适的人,而且这个人不能与程家有任何关系。   苏景辰道,“臣弟推荐一人。”   苏景林,“何人?”   苏景辰,“庭州知府王现。”与梅子想的一般无二。   苏景林想了想,王现这个人,因为是自己考上来的,身世背景最为简单。不像其他官员,多少有点裙带关系。   “好,就他。”苏景林又补充道,“王现办案期间,你们这些人,不得插手半分。”   一帮人应了是。   出了皇宫,梅子对苏景辰道,“其实你不应该把自己牵扯进来的,皇帝对你,本就疑神疑鬼的。”   苏景辰微微一笑,“他不会对我下手的。等我们成了亲,就回中途岛,我母妃的故乡,外公一定会喜欢你的。”   没想才想起来,这个家伙除了是晋国王爷还是中途岛唯一的继承人。   她娇嗔道,“谁要嫁给你。”   苏景辰看着她,“你啊。”   王现这人虽然偶尔不靠谱,总的来说,还是相当靠得住的。   他聪明且不畏权贵。   当今朝上,不畏权贵的才能有几个。   而他也是不负众望,仅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便查清了背后陷害之人。   这事竟牵扯到太子妃。   因为苏景辰无意间夸了程霜的眼睛好看,便遭到太子妃嫉恨,联合自己的弟弟柳明磊与大梨国的皇后勾结,将通敌叛国的罪名泼在了程霜身上。   大梨皇后之所以要除掉程霜,是因为她知道,程霜是大梨国的公主,且与她死去的生母长得奇像,大梨皇后最恨那张面孔,那张抢了她丈夫的心得面孔。   柳丞相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是自己的两个孩子做的,早知是这样,他怎么都会阻止皇帝重审此案的。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纵是他如何与王现周旋,纵是许他再多的好处,也没用。   王现也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   最后,太子妃被废黜,终生被□□在冷宫。   柳丞相一家被免了官职,终生为奴。   柳明磊连夜逃了出来,带着他的小匣子。   走了没几步,发现身后有人跟踪。   “出来吧。”柳明磊说道。   没想到偷偷跟着他的人竟然是赵采莲,“你要去哪里?”   柳明磊道,“不关你事,快回去。”   赵采莲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要么带我走,要么把你手上的小匣子留下。”   她猜测,盒子里必定装着价值连城的宝物。   柳明磊自然不肯。   赵采莲一副泼妇样,“你要是不给,我就叫人来了。”   柳明磊只好假意答应带她走。   只是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后头,柳明磊一刀结束了赵采莲的性命。   一路向城外逃去。   没想在城门口遇到了一大队人马,为首的正是苏景辰。   柳明磊拿出剑来,与一帮人厮杀起来,终是寡不敌众,柳明磊被制服了。   苏景辰捡起地上的小匣子。   打开。   里面竟放着一对眼珠子,那眼珠子泡在药水里,似乎在看着开匣子的人。   苏景辰将小匣子合上。命人带走了柳明磊。   第二天,梅子问起,“柳明磊随身带的那个小匣子里究竟放的是什么?”   苏景辰不忍说出真相,只说到,“两颗夜明珠,很漂亮。”   梅子自然不信。   第三天,苏景辰启程去了边寨,梅子悄悄跟了过去。   苏景辰找到埋葬程霜的小土坟,将那小匣子放在坟前,小匣子旁边还放了一个大一些的长盒子。   梅子躲在一棵树后面。   苏景辰在坟前拜了拜,才对身后的人说道,“出来吧。”   梅子这才从树后面走出来。   苏景辰将大的长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剑,正是程霜的孤城剑。那日赢得拍卖的竟然是苏景辰。   梅子拿起孤城剑,仔细抚摸了一下,仿佛又想起那些征战沙场的日子。   苏景辰将小匣子拿起来,但并不打开,只说道,“我就不打开了,这里面是一对眼珠子。”   梅子的眼角滑过一滴泪。   她想起前世被柳明磊挖了眼珠子的时候,似乎又听到了自己惨烈的叫声。   梅子拿起小匣子,也不打开,只在怀里抱了抱,对苏景辰道,“埋了吧。”   两人亲手将孤城剑与小匣子埋在程霜身旁。   梅子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似乎要将这辈子的眼泪全部流干,又似乎是将上辈子还没来得及流的眼泪流干。   等他们埋好最后一捧土,苏景辰将梅子抱在怀里。   她的眼泪便不再流了。   苏景辰拉起梅子的手,“我们走吧。”   梅子抬头,看着他,“去哪里?”   苏景辰道,“中途岛。”   梅子紧紧握着苏景辰的手,她终于有家了。   微风吹过山头,飘来阵阵梅花香。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到这里就完结了,谢谢一路追来的小天使。 新文已开,《年级大佬》。点进作者专栏可见,求关注,求收藏。么么哒 又辣又甜学渣女x傲娇装逼学霸男 你吃过姜糖吗,又辣又甜,陆离吃过。 辣的时候能要人命,甜的时候能要人命.根.子。 姜糖咬笔皱眉,“大佬,这题怎么做?” 陆离蹭过来,“亲一口…哎,等等 ,这题计算量太大了,亲一口不够。” 姜糖,“嗯?” 陆离坏笑,“还得让摸一下。” 姜糖掀桌而起,“你大爷的陆离,你是不是欠操!” 陆离,“是!”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ming_san】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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